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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阿芍

?”

“罷罷罷,老夫這輩子是不能夠回京了。你既有念想,少不得徑自努力,一心向學才是正道。”王大夫讓他嘟囔得頭疼,尋了搖椅躺下,握著一對玉核桃,在樹下閉目養神,“他日是好是壞,我是管不了你了。”

四四方方的庭院內,王逸之抱卷長嘆。

中意的姑娘已為人妻,被貶的祖父安於現狀,苦讀的自己屢試不第,而這座在百芳縣乃至牡丹州都算不錯的院落,甚至沒有王家當日在華京時的一個馬棚大。

華京,天子腳下,真正的鐘鳴鼎食之地,那樣讓人魂牽夢縈的帝都風光,那才算是流芳百世的京華盛景。

若他王逸之還是打馬遊街的世家郎君,若他能與阿芍妹妹相遇在此生最恰當的時間地點,他幾乎不敢去想那將會是多麼平安順遂的一輩子。

可惜了,他們都沒有那樣好的命數。

不同的是,他還能憑藉科舉之路從士族門閥口中撕咬來一點肉糜,而早早嫁人的阿芍妹妹,還有她那未出世的孩子,都只能依靠一個老實巴交的農夫扒著那一畝三分地過活罷了。

王逸之平復心緒,拾起悲憤中散落在地的書頁,從振興王家的抱負裡分出一小塊柔軟之地——

下回見面,他一定要告訴阿芍妹妹,若她生的是個男孩,還養到讀書年歲,他情願少收些束脩,也樂意教那孩子讀書的。

只盼著那小兒在胎裡多學點他阿孃的伶俐,少像他氣人的親爹幾分。

*

“阿芍,今兒照舊住你阿婆家?”熱心腸的嬸孃搭了把手,讓小娘子穩穩當當下車,“她那年紀是喜喪,又能在臨走前看到你成家,辦酒的時候直拉著我的手唸叨‘也算對得起你父母’。”

“冬汛時離江發大水,老屋地勢低,淹過一回,住著總不舒坦。原想到開春再收拾,可巧近來事多,總抽不出空閒。”阿芍從袖中取出一方疊好的素帕,輕輕拭掉額汗,“況且在咱們棠梨村住著又不比紅藥村差,權當帶著新婿在我阿婆跟前盡一份心了。”

杜二嬸聽見人誇棠梨村,樂得眉眼都舒展:“你杜二叔的木工活最好,再暖和幾天就讓他帶著郎婿去出力,咱們做娘子的,至多在邊上喊兩句慰藉郎君的甜蜜話就夠了。”

一聲驚雷,遠方已見陰沉。

“老天爺就是這樣反覆。”杜二嬸叮囑幾句,“山裡不比平地,說不準立時就要下雨。你阿婆家還遠些,路上可別貪快,當心崴了腳要哭。改天帶了你們阿生小郎君家來,嬸孃給你們做香香脆脆的胡麻餅吃。”

阿芍笑著應了。

驢車上還有去鄰近村落的女伴,阿芍笑同她們道過別,獨自一人,往山上慢行。

想到家裡的郎君阿生,那笑便又清甜了幾分。

現今有了娃娃,棠梨村的山居就不如紅藥村的老屋便利了。阿芍琢磨著,是得讓阿生跟杜二叔多學點手藝,其實她也可以學一些,不獨為著修補東西,改明兒能給娃娃做幾個玩器就不錯。

阿芍實在不知道還能怎樣去養好一個孩子,難道讓她變得像養大自己的杜媼一樣嗎?

許是倒春寒還沒過,又或許是真要下雨,落日餘暉下,阿芍硬生生打了個冷顫。

四周忽然有了讓人焦灼不安的氣氛。

阿芍側耳傾聽,暗暗攥緊了藏在腰間的小刀,疑心是碰上了出來覓食的豺狼虎豹。去歲寒冬,狠狠下了幾場大雪,山裡的日子本就不好過,又碰上數年難遇的汛期,那些野物沒了安穩的棲息處,近來很容易生事。附近村落已組織過數次圍捕驅趕,這回遇上的可能就是零星落網的。

她謹慎張望,沒看到有哪裡不對。

黃豆大的雨滴就在這時候落下。

動物是會躲雨的,那股讓人毛骨悚然的怪異感覺卻沒隨著雨勢漸大而消散,這不太像野獸能帶來的。

阿芍實在不敢久留,一路小跑著,越跑越快,直到那幾間熟悉的茅草屋出現在眼前——

一半是雨水,一半是火焰,她的家成了廢墟。

這座空蕩蕩的小屋其實沒有幾樣值得燒的東西,阿芍都不用刻意去辨別,也能看出來那裡面壓根不會有人在。

那麼她的郎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