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天,程振奇早出晚歸,處處留意有沒有警察監視跟蹤。
但是,幾天下來,他仍然沒有得出肯定沒人的結論。
吃過飯,捱到天黑,程振奇卸掉鬍子,戴上一頂皮帽,從屋子裡悄悄走出來,沿著過道走向通往淺草賓館的小巷,又從淺草旅館旁邊的巷口走出來。
“計程車!”程振奇大聲喊道。
停在淺草旅館門口的一輛計程車開了過來。
“去哪兒?”司機問。
“銀座。”程振奇說。
司機把車門推開,程振奇坐上車去。
司機駕車前行,程振奇朝車後看了看。後方並無汽車跟來。
不多時到了銀座,程振奇下了車,走進銀座百貨公司轉了一圈,買了一件和服,去咖啡廳喝了一回咖啡,又看了一場電影,然後穿街過巷,圍著皇宮走了兩個小時,這才回到住處。
經過這番折騰,程振奇終於相信,憲兵司令部並沒有再派人跟著他,數天來壓在心裡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
第二天一早,程振奇推開門,發現屋外大霧瀰漫,北風呼嘯,異常寒冷。於是返回臥室,加了件衣服,這才揹著布袋,重新出門,穿過小巷,來到淺草寺前。
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太太,拄著柺杖,等候在算命棚門口。
“您就是坂上大師?”老太太問。
程振奇說:“我就是坂上赤井。您……”
“我從橫濱來。”老太太說。“路上走了兩天。”
程振奇推開門,對老太太說:“外面冷,請進來吧。”
老太太走進算命棚,在蒲團上盤腿坐下。
“我替我兒子來算算。”老太太說。
程振奇從布袋裡取出算命書,又從矮桌裡取出籤筒,放在桌子上。
“你想算什麼?”程振奇問。
“我兒子失蹤了。”老太太說。
“你兒子……是不是去了中國?”程振奇問道。
“坂上大師,您果然是能掐會算。不錯,我的兒子是軍人,可是,他人間蒸發了。我想知道,我兒子是死了,還是還活著?”
“我不能幫您算。”程振奇說。
“為什麼?”老太太問。
“我如果算出您兒子已經不在人世,您一定會傷心難過的。不如您還當您兒子活著。”程振奇說。
“我想知道我兒子的確切訊息。我兒媳婦才18歲。”老太太說。
“那您抽個籤吧。”程振奇說。
老太太從籤筒裡抽出一支籤,瞥了簽上的“兇”字一眼。
“這籤……”
“您什麼也不用說,坂上大師。”老太太面無表情地說,“我也覺得我兒子一定是死了。只是兒媳婦不願意相信。”
老太太掏出一個硬幣,放在算命桌上。
“這錢夠嗎?不夠的話,我也沒有了。”老太太平靜地說。
程振奇把錢退給老太太。
“您坐火車回橫濱吧?這天好像是要下雪。”程振奇說。
“冷不死我的。”老太太說著,拿起柺杖撐起身體,慢慢從蒲團上站起來。然後朝程振奇欠欠身子,轉身走了出去。
程振奇看著桌上的硬幣,心裡難過起來,連忙拿起硬幣,走出算命棚。
拄柺杖的老太太,一搖一擺地走出甚遠。
程振奇搖搖頭,走回算命棚,拉下門簾,從身上摸出火柴生火。
一股冷風吹來。
程振奇回身一看,門簾已被掀起,一個帶著風雪帽,蓄著大鬍子的男子走了進來。
“請問,您是坂上赤井大師嗎?”男子問。
“別裝神弄鬼了,三島。不是說晚上你直接去家裡嗎?怎麼大清早就來了?”程振奇說。
“我來通知你,原定晚上的活動取消。”周滬森壓低聲音說。
“取消?為什麼要取消?”程振奇問。
“噓!小聲點!”周滬森小聲說。
“你們又不發給我錢,我也不算是你們的人,我有權自行行動。”程振奇小聲搜。
“先前或許還可以,但是,現在不行了,你不能再自由行動。”周滬森說。“這是重慶的命令。”
“重慶還能管到這兒?能把他們自己管好就不錯了,別到時候把重慶都給玩丟了。”程振奇說。
“美惠子告訴我,重慶來了指令,從現在起,你就是特工組的正式成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