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珠玉落盤,用最簡潔的方式講述道理。
“一畝地又能產多少糧食?”桂枝兒點明關鍵,“兼之豪紳吞併土地,原有的地,根本養不活增添的人丁。”
正所謂“官逼民反”,吃不上飯的貧民要麼死亡,要麼反叛。
她踱步至窗前,手指輕輕搭在窗欞上。
“吱呀”一聲,隨著窗戶被推開,街頭巷尾的歡鬧聲在耳畔轟然炸裂。
婦孺老幼,皆手持上元花燈。雀躍小兒們,蹦跳著穿梭在人群間。
有憨態可掬的兔子,有花瓣舒展的彩燈。
客棧內,行商與俠客喝酒划拳,嘴裡不停叫嚷著。
若與他們說,大廈將傾,只會被人嗤笑得了癔症,或是被報官抓走。
達奴人也好,山匪也好,都成不了大氣候。
只要萊城大門不破,就說明此地堅實、可靠,縱有危機,也還離得遠……
而此時,上百公里外的鎮北府。
有人不謀而合,同樣盤算起了人頭稅與田賦稅的問題。
明月高懸,庭院中乾枯的樹枝,舒展著瘦骨嶙峋的枝椏,在地面投下張牙舞爪的暗影。
檀木桌椅擺放有序,冷風帶著絲絲涼意。
“把盤子都撤下去吧,現在誰還有胃口吃。”大腹便便的豪紳霍然起身。
他嘴唇顫抖,兩撇小鬍子亦跟著上下跳動,好似受驚的耗子。
氣氛愈發緊張。
“張員外莫急,新政只干係中心府城,還輪不到我們淩河。”身材頎長的乾瘦老人抿了口茶,勉強壓住內心的驚惶。
“賢兄,只怕唇亡齒寒啊!”大腹便便的豪紳拍案而起,“他想青史留名,動的卻是我們的田畝。”
無怪張員外急迫。
那中心府城的劉善淵劉知府,新官上任三把火。
竟敢在稅收上做文章!
釋出通告,要按實有土地徵收稅費,讓匿田者速自首,坦白則寬宥。
有抗拒、隱而不報之人,一律嚴懲。
“聽說,給劉知府打點金銀,他的管家照收不誤。”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話語帶著濃濃怒意。
“可實際清查的時候,卻絲毫不肯包庇。”
大腹便便的豪紳冷笑著。
原本保養得宜、油光水滑的嘴角,此時向下耷拉,撇出一個難看的弧度。
在他看來,劉知府還不如上一位。
起碼人家馬知府知道共贏,收錢就要辦事。
“真逼急了,咱找京城的靠山鬧去,上達天聽!”大腹便便的豪紳猛地坐回雕花木椅。
厚重的椅子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老弟,消消火。”
身材頎長的乾瘦老人尷尬地放下茶杯。
“咳,咱淩河多少年沒出過人才了,京城還真沒人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