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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再叫一遍”

p>可沈湛房中的燭火太暗,他的臉隱於昏暗中,只看得見一個瘦削的輪廓,實在難辨他的情緒到底如何。

她只能鼓起勇氣試探著說:“我今日和墨方先生聊了許久,墨方先生對您的病情熟記於心,這次時間太短了,我都沒把先生說的全部記下來,下次,我再約先生。”

她居然還提墨方。

沈湛的神色冷了下來。

她怎麼想的,還要和那個留著山羊鬍的老頭聊什麼?

好不容易讓她洗了乾淨,換了衣服,她居然還要去找他。

“他都跟你說什麼了?”沈湛道。

宋婉想了想,眼睛瞥向一旁早就準備好的銀針和藥瓶,垂眸道:“就是世子您的病情。”

他都能想到墨方會跟她說什麼,就是把這幅破敗不堪的身子開啟給她看,他的無力、無望、殘破,都無處遁形!

沈湛勾起唇角,無聲的冷笑道:“所以你是不是覺得,我病成這樣還要娶妻……很荒謬啊?”

宋婉垂眸道:“人吃五穀雜糧孰能無病,世子乃千金之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世子的福氣在後頭呢。”

“我是來給世子沖喜的,能夠伺候世子已是天大的福分,怎敢稱自己是世子的妻。”

“待世子身體大好了,定會有高門貴女相伴。”

話音剛落,沈湛便突然起身傾身向前,一手扣住她的後頸,強迫她抬頭,冷冷地凝視她。

他看著她能隨意走動不大喘氣,看著她能輕易地將燭臺抵住他的脖頸,甚至看著她與那青衣醫者暢談調笑芒刺在背。

她身上洋溢著健康的氣息,讓他羨嫉。

他的人生二十三載,有一半都是在病痛中度過的,與噁心的湯藥為伴,看著父親看他的眼光由期許變為擔憂,而後憐憫被心灰意冷所代替。

所有人都只想讓他活著就行。

為此,下人們不敢靠近他。

父親對他喪失了希望,半年前竟向今上呈了讓次子沈洵襲爵的摺子。

親王皆由嫡長子世襲,鮮少有庶子襲爵的。

他被憐憫、被厭憎、被放棄,就要淪為笑柄,成為棄子。

沈洵是個什麼東西,小婦養的,也配襲世子之位?

若是沒有那小婦的暗害,他的身體也不至於破敗成這樣!

想到這,沈湛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了。

宋婉吃痛痛呼一聲,“沈湛!”

沈湛頓住,手上的力道立即鬆了。

她喚他名字的音韻,讓他感到十分陌生。

自母親離去後,沒有人再叫過他的名字,都是小心翼翼地伺候左右。

尤其是生病之後,旁人跟他說話更是頭都不敢抬,彷彿他是什麼可怕的骯髒的怪物,沾染了就要倒黴。

夜已經深了,沈湛覺得寒津津的。

他鬆開了手,看著她道:“你說什麼?”

魔怔似的,他想再聽一遍他的名字從她口中說出。

她是從江南來,平時說話時是標準的官話,方才痛的急了,脫口而出的話有著吳儂軟語特有的軟糯。

他喜歡這種音韻。

宋婉冷靜了下來,想起殉葬,想起母親,將胸臆中湧上來的慍怒壓下,低眉順眼道:“是妾的錯,唐突了世子。”

沈湛沒了耐心,傾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言語中有壓抑的急促,“我說,你叫我什麼?”

手指的觸感明明溫冷滑膩,卻帶來灼熱的燙意。

他倏地鬆開手,神色古怪地命令,“再叫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