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孃的心忽然揪了起來。
她記得,進門之前,紅芍給她專門叮囑過在鴻運坊裡要小心的人,首當其衝的不是旁人,正是眼下這位大博頭。
鴻運坊的這位大博頭絕非簡單角色,論到香海也算一號人物。尋常人若不到迫不得已,斷不能貿然招惹他。
但到了眼下,陸懷熠儼然被這位大博頭盯上了,這其中還夾雜著無法輕易化解的矛盾。
更何況攔住陸懷熠的那七八個鴻運坊裡的打手各個五大三粗,手中不乏棍棒,一瞧便是來者不善,讓人心生忌憚。
然而陸懷熠見得眼前情形,卻不急不慌。
他懶洋洋地掀起眼簾,也不正眼瞧人:“博頭要留人,也不必這麼大的陣仗吧?知道的是迎我,不知道的還以為博頭要殺人越貨了。”
博頭見陸懷熠談笑自若,不禁咧起嘴角冷笑一聲:“你倒是個有種的,敢問高姓大名?”
陸懷熠的目光亂瞟幾下,隨即臉不紅心不跳地隨口編起瞎話。
“陸老六。”
“原是六爺,失敬。”博頭裝模作樣地拱拱手,“我是這鴻運坊的博頭,上次六爺來我鴻運坊,不聞不問押了十文錢就一把就通吃,短短半刻工夫,賺了滿桌共十幾兩銀子。”
“既然六爺本事過人,那就讓我也同六爺玩上幾把,也好見識見識。”
芫娘一驚,頓覺大事不好。
可湊無論是鴻運坊裡還是鴻運坊外,瞧這門口熱鬧的人越聚越多,將她生生給擁住了。
她只能被迫接著瞧。
陸懷熠自然不假思索果斷拒絕了大博頭。
他唇邊堆上幾分戲謔的弧度:“我還有旁的事,怕是不能叫博頭如願了。”
他眼光毒辣,不用問話也能知曉賭坊裡的這些人腹中究竟盛了幾兩墨。
如今只怕要和他賭局子是假,惦記他上次帶走那十幾兩銀子,想讓他連本帶利地拿出來才是真。
思及此處,陸懷熠頓覺有些牙疼。
他這幾日在客棧混吃等死得正來興致,一時覺得那小廚娘的食盒子竟不輸當初的牛舌半分,便也不再打算出什麼遠門。
只是今天偶爾憑窗一望,不想竟意外在街上見到了一副掛在路人腰間的白玉連環。
那玉連環不大,但是出現在這小小的香海縣城裡,未免還是太過點眼。
哪怕他和街道隔著遙遠的距離,也能在一瞬之間被那玉環吸引去視線。
尋常人皆能瞧出這玉環價值不菲,可引起陸懷熠注意的卻並不止於此。
那玉環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頭的蘭花精雕細琢,雖是十幾二十年前的老舊樣式,卻也足見雕工精細,價值不菲。
這般手筆,儼然並非尋常民間物,倒像是是宮庭府匠的精工作物。
然而大內的東西,只會流轉在權臣勳貴手中,即便是匠人們做出了殘次之物,也該在內宮之中當場銷燬,絕無可能輕易出現在民間,更何況是距京城百里之遙的香海。
除非……
陸懷熠下意識微微蹙眉,忽然聯想到了些什麼似的倒吸一口涼氣。
他本是為著去瞧那玉環才下了樓,誰知沒追上玉環,倒是趕上了鴻運坊的一幫倒黴催。
陸懷熠收起了回憶的思緒,順手捻了捻掌心的兩顆骰子,隨手將骰子塞回袖中。
博頭聞言,頓時睨向陸懷熠:“俗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這麼大一座鴻運坊,若是沒有規矩,那像什麼話?”
陸懷熠抿起唇角,也不再賣關子,直言不諱道:“我不過就是賺個吃麵錢,也能勞動博頭大駕,專程來抓?”
他是真要被惹笑了。
且不說往常跑馬鬥蛐蛐的彩頭,便是家裡頭他養著的那十好幾匹寶駿,每日只□□飼刷洗的花銷,也不止這麼區區十幾兩銀子。
他倒是真的沒想到,區區十幾兩銀子,竟值得賭坊這麼一番大張旗鼓地來攔人。
老頭兒把他放來香海吃苦,賭錢的事自然不能叫錦衣衛知道。
可是再看看自己那不善武力的懶胳膊懶腿,陸懷熠忍不住自顧自嘆下一口氣。
“你們這麼大的賭坊,是不是也太沒格調了些?”
博頭聞言,兀自冷笑起來,聲音中連帶著多出幾分威脅的意味:“六爺真會說笑,十幾兩銀子,是金子煮的面不成?”
“香海要是有人敢這麼賣面,那可是要被掀館子的。”
陸懷熠撇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