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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82、…

周憫同一時愣在原地,連半絲動作也不敢再有。

前面的人形影單隻,不似方才那些錦衣衛般成群結隊。可是在如此夜深人靜的時刻,街上會有個人本來就顯得足夠詭異。

眼見得來人越走越近,周憫同終於藉著月光尋覓出幾分熟悉的感覺。那人身形頎長,年歲不大,雖被斗篷的兜帽遮了半張臉,可是拖著鐵鍬的手卻修長白皙,比起拖著笨重的鐵鍬,儼然更適合拿筆。

周憫同眸子一縮,滿眼的不可思議:“怎麼會是你?你不是應該跟謝家在……”

“那我應該在哪?在應天?”謝安朔伸手夾挾著兜帽輕輕拽了下來。

“我若去了應天,豈不是讓你太得意了?”

謝安朔眸光冷冽,唇邊掛著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左右了一輩子旁人生死的周憫同,如今卻著了人的道,他免不得皺起眉頭:“你讓謝雲笈算計我?”

“此事何須兄長令我。”謝雲笈緩緩從謝安朔身後走出來,“宋世叔此生只有申冤一條執念,周閣老借他來利用利用我,我為何不能透過宋世叔欺騙欺騙你?”

“閣老遊走官場多年,總不會連兵不厭詐的道理都不懂吧?”

周憫同心下一驚:“你們……你明明將那奏摺拿走了,難道你不管宋甫庸的死活了嗎?他與你賀家一片誠心,你就如此棄他不顧?”

謝雲笈彎起唇角。

宋世叔要申冤,他從來怕得就不是死。謝家不願申冤,更不是因為惜命。周憫同在兆奉陳案裡全須全尾,從來不會懂這冤案帶給所有人的痛到底有多刻骨銘心。

祖父當年自願認罪,是為著朝堂安寧,是因為他從為官的第一天起,就做好了替陛下肝腦塗地的打算。父親當初肯冒著死罪收留她,容她頂替蘭序妹妹的身份,是因為父親從不忘記恩師先德。她能有一條命留在這人世上,是無數人用血汗換來的,他們教她,護她,為的怎麼會是讓她揹著沉沉的仇恨,做個滿心只有一己之私的小人呢?

可惜這些道理,周憫同永遠也不會懂了:“不妨告訴閣老,不僅我和兄長沒有去順天,父親母親也同樣沒有去順天,這一切都不過是陸千戶與兄長商議好的一場大戲。”

周憫同眉頭緊鎖,自知如此情況不妙,不能再耽誤一點功夫,要快些轉身從這裡離開才行。

可他往前一步,謝安朔便擋他一步,被欺騙的憤怒頓時湧上心頭,他轉眼狠狠睨向謝安朔:“謝安朔!就算我跟謝雲笈沒關係,可我是你親親的舅父!”

“你謝家偷樑換柱,拿罪臣之後頂替自己家的女兒,我替你們守了這麼多年的秘密,你還想幹什麼?”

“舅父?”謝安朔輕嗤一聲,隨即被氣笑了,“你守的怎麼會是謝家的秘密?你守的從來就是你那見不得人的勾當。”“我沒有賣國求榮的舅父,蘭序也沒有。”

周憫同還不及反應,就只望見自己在地上的影子邊有什麼東西飛速掠過。

他眼前忽然有些發黑,緊接著便覺得自己腦海便炸開了一個水陸道場,他腿下一軟,便踉踉蹌蹌地打了個擺子。周憫同奮力地睜開眼,終於看清了謝安朔手裡的鐵鍬。

謝安朔也不過就是個文縐縐的讀書人,如今用一支鐵鍬,以為就能擋得住他,讓他回去俯首認罪?這怎麼可能?

周憫同不禁冷笑一聲:“謝安朔,你怎麼敢如此無視尊卑?若不是靠我在這官場聲名,你一個區區庖廚之後,如何能在這朝堂上直得起腰來?如何能點得翰林?”

周家祖上便是庖廚,下九流的職業,讓他念了書也在旁人面前抬不起頭。

幸而妹妹周雅筠嫁了個讀書的清貴人家,從那時起,周憫同就暗自立誓要做個比謝知行更大的官。

他事事勤謹,從不敢懈怠,可當權的內閣賀首輔器重的卻還是謝知行,而不是那個身為庖廚之後的他。

於是在一個酒醉的深夜,周憫同提筆寫下了《兆奉幼禍疏》,不僅是替他們所忠的皇長子所不公,更是為著自己的滿腔才情被裹進一具卑賤之身而不忿。

他想著,有這樣的膽識魄力,總該得賀首輔和皇長子高看一眼。

可他錯了,事情全然朝著不可預料的狀況以摧枯拉朽之勢狂奔而去。

他眼睜睜看著朝臣被清洗了一茬又一茬,看著權傾一時的賀首輔淪為被抄家的階下囚,他才終於明白這官場究竟有多殘酷。

所以他要往上爬,不論用什麼手段,哪怕踩著別人的枯骨,哪怕是將謝家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