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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靜心齋。
銅熏籠裡點著上好的銀骨炭,暖霧淡淡,將一室燻得溫暖如春,卻沒有半絲嗆人的煙味兒。
此間古雅幽靜,雕飾綺煥,處處彰顯著天家的精緻奢雅。無論是牆壁上垂掛的水墨,還是博古架上擺置的器玩,件件都能講出一段傳奇。
段禛身著燕居時的霽青直裰,端坐在檀木書案後,正在批閱各地送來的呈文奏表。近幾年官家的身子不比年輕時了,打從兩年前立了太子,便將一些不太緊要的奏疏轉給太子批覆。
待最後一份批閱完畢,段禛這才抬眼瞥見案前候了多時的六和,倒是差點兒將他給忘了。
六和乃是東宮屬官,領著一支以輕功為傲的暗衛,名為情報司。最擅長的是盯梢探聽,收集情報這類的任務,每日都要準時來稟報宮裡宮外的一些動靜,而他今日正是要稟報安逸侯府三姑娘突然離京之事。
說起這位三姑娘夏蒔錦,小小年紀卻是情報司花名冊上的老人了,其實六和也想不通一位貴女千金,緣何會被情報司盯上。
段禛將筆擱下,兩指捏了捏眉心,語氣中透出兩分疲怠:“說吧。”
“是,殿下。今日安……”六和才剛一起頭,就被“篤篤篤”幾聲叩門聲打斷,只得先回頭問:“何人?”
“是景嬤嬤求見太子殿下。”侍衛隔門請示。
聞言,段禛捏眉心的動作停下,很快便道:“讓景嬤嬤進來吧。”
話音甫落,便有一位容長臉的老嬤嬤推門進來,照規矩向段禛行禮。
這位景嬤嬤是皇后宮裡的老人,輕易不離開皇后身邊。段禛心裡明白,以她老人家在仁明宮的頭臉兒能親自跑這趟,想必不是小事。且明明坐轎而來,卻被顛得喘成這樣,可見一路上行得有多急。
是以他眉間微鎖,起身催問:“嬤嬤親自過來,可是母后有何不適?”
“回殿下,娘娘身體並無不適。”景嬤嬤嘴裡答著這話,臉上卻不見半點輕鬆,“只是……”
景嬤嬤瞥了眼六和,話還是吞了回去,只道:“還是請殿下隨老奴走一趟,去仁明宮勸勸娘娘吧……娘娘大概也有事想同殿下當面商議。”
段禛每日都會去母后宮裡請安,今早過去時人還好好的,他倒真猜不出短短時間內何事惹怒了她。既是要緊,段禛便也未再費時更衣,只在常服外隨便加了件大氅,便同景嬤嬤一併往仁明宮去了。
其實仁明宮那位,並不是段禛的生母,客觀來說段禛這個太子既不佔嫡,也不佔長,甚至連個皇子都不是。他只是親王之子,原本根本沒可能位主東宮。
然而官家儘管後宮充盈,卻在年近四十時仍無一子,已為官家診治調理多年的太醫無奈搖頭,隱晦道出官家似有絕嗣之相。為了社稷安定,官家只得接納百官建議,從宗室中挑選出一名嗣子養在了呂皇后名下。
而那名剛滿八歲的嗣子,便是段禛。
彼時官家仍對親生骨血抱有希冀,每日勤勉播撒雨露,遲遲不肯立嗣子段禛為太子。直到又十年過去了,後宮仍是顆粒無收,已知天命的官家這才終於認了命,在呂皇后和百官的勸說下,終於立了年已十八的段禛為皇太子。
呂皇后雖不是段禛的生母,但自從他進宮以來也算得上關心,尤其是他被立為太子的這兩年,呂皇后愈加懂得噓寒問暖,體恤入微。
一直以來,段禛對這位沉穩端肅的母后也是極為敬重。可今日剛走上游廊,就聽見遠遠傳來瓷器被摔碎的聲響,待入殿門後,更是看到了一個臉紅筋暴,瞋目切齒的女人。
眼前的皇后娘娘,是既不沉穩了,也不端肅了。
段禛依常向她頷首施禮:“兒臣見過母后。”
見太子來了,呂皇后急步走到他跟前,開口時有些語無倫次:“鄭婕妤產子了!這濺人居然一直瞞著本宮……她可不糊塗,是本宮糊塗!”
段禛略微一怔:“鄭婕妤?”他怎麼不記得宮裡有這麼一號人?
皇后正在氣頭上,難免顛三倒四,景嬤嬤忙在旁小聲解釋:“殿下,鄭婕妤就是尚儀局的鄭司樂,去歲入福寧殿彈曲時被官家臨幸了。原本這事並沒幾人知道,官家也壓根兒沒有納她入後宮的打算,誰知今早鄭司樂突感腹痛難忍,被扶到床上後不久竟生出一個孩子來!隨後太醫找彤史核對了日子月份,全對得上,確定是位皇子無疑。”
“事後問起,鄭司樂直道自己糊塗,竟不知已懷有八個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