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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酸澀湧上眼眶,下巴也微微搐縮,夏蒔錦將信摺好放回木函,掬了一捧水輕拍到臉上,混淆了那將落未落的淚意。
半年前,她曾在寒山寺遇到惡人,幸被同在寺中落腳的年輕郎君救下。
那位郎君姓賀,名良卿,是位留京候缺的進士,銓選三個月後,終於授管了杞縣縣令一職,當晚正是赴任前到寺中還願。
彼時夏蒔錦衣衫不整,形容狼狽,生怕壞了名節,便未告知真實身份,只道自己是安逸侯府的丫鬟。
賀良卿一個做官的,卻並不輕視她的下人身份,親自護送她回了侯府。
夏蒔錦以銀錢相酬,賀良卿不肯受,是以下車前她悄悄將銀袋藏在了廂椅的縫隙裡。
然而翌日一早便有人送了個木函來,開啟一瞧正是昨晚她留於車上的銀子,一錢不落,如數奉還,只那個她親手所繡的銀袋並未還回。
此番結緣後,賀良卿隔三差五便要鴻雁傳書,講一些赴任途中的有趣見聞,和到任後經手的蹊蹺案件,偶爾還捎帶幾樣土儀風物。
起先夏蒔錦只是禮節性的回覆一二,慢慢的竟也習為故常,偶有間隔久了未收到來信,還會生出幾許擔憂。
擔著兩京第一美人的名頭,夏蒔錦的愛慕者自是能從汴京排到洛陽,可賀良卿卻與那些人皆不相同。他既不知她的出身,初見時她亦一身狼狽,他不為權勢所誘,也不被皮相所惑。
半年來兩人遠隔萬水,更是無色可圖,全然一片純粹赤誠之心。
出了淨房,水翠拿裝著柰花和炭火的鎏金球為夏蒔錦烘發,良久不見夏蒔錦說話,疑她還在擔驚受怕,便出聲安撫:“娘子莫怕,總能想出解決的辦法。”
“沒什麼好怕的。”夏蒔錦透過銅鏡與水翠對視,唇畔浮出一抹笑:“辦法我已想好了。”
水翠停了手裡動作,連忙催問:“什麼辦法?”
夏蒔錦抿唇,未塗膏脂的唇瓣顯露出淡淡的桃粉,柔嫰又俏麗。翕張間,吐出天籟般的玉音:“遠嫁杞縣。”
水翠驚得險些將手中的鎏金球給摔了!可這決定夏蒔錦雖做得匆促,卻也深思熟慮過了,各中利弊想得透徹。
若繼續留在東京城,照皇后的作風應是很快就會召她入宮。到時避無可避,多半會叫段禛認出來,而他多半也會殺了她滅口。
若只關乎她一人的小命還可賭上一賭,可經過這麼久,段禛必會疑她已將所見告知了父母,屆時只怕她的父母也會遭受牽連。
侯門再如何顯貴,一但觸及天家顏面,誰又不是刀俎下的魚肉?
她既要婉拒皇后好意,還得離開京城避免同段禛碰面,能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的,只能想到遠嫁這條路。
幸而良人是現成的。
夏蒔錦當晚將要嫁去杞縣的決定跪稟給父母時,安逸侯夏罡氣得摔了一整套茶盞,侯夫人孟氏則直接翻著白眼氣暈了過去。
“從小金尊玉貴地將你養大,可謂是捧在手心兒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我和你母親不求你成龍成鳳,你不想進宮便不進,但至少挑個門當戶對的人家,確保下半輩子也能吃穿不愁!”
“可你倒好,居然沒出息到要嫁去杞縣那毛都不長的犄角旮旯!”
……
夏罡越罵越氣,厚掌砸在已空無一物的桌案上連道“孽障”!
然而從小到大夏蒔錦早已摸透了親爹的脾性,瞧著惡言厲色,內心卻是柔脆得不行。遇事她無需多作爭辨,只消掉幾滴淚便能澆熄他的怒火。
夏蒔錦低聲抽噎著,拿帕子揩拭眼角,示弱道:“爹爹,都是女兒不孝……”
心肝寶貝若只是掉淚倒也罷了,還像小時候那樣喚自己爹爹……夏罡瞬時就繃不住了,痛惜又無奈地長嘆一聲,便親自上前將女兒從冷硬的地磚上扶起,心生妥協之意。
“囡囡啊,你要是真看中了那窮小子非他不嫁,就乾脆讓他入贅!往後一應用度皆不用他出,為父養著你倆一輩子!”
一聽這事有緩兒,夏蒔錦倒是止了哭啼,只是讓賀良卿入贅那是萬萬不可,她一片苦心就白費了。
她輕輕搖頭,嘴角抽了抽:“爹爹,賀家郎君家貧志堅,要他入贅侯府不啻於打他的臉。他雖初入仕途,卻也是一方父母官,女兒嫁去杞縣不會受苦的。”
眼見招贅這條路也行不通,夏罡再次妥協:“那為父就設法將他調來汴京,你二人自立門戶,但至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