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此,無以鑄造一代千古君王,婆婆媽媽的心慈手軟怎能成就一番千秋功業?昔日的夥伴之誼、朋友之情眨眼間已化作飄散的雲煙,而今的關係,一個是強國之君王,一個是與臣僕沒有什麼兩樣的弱國之人質,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什麼平等可言,只有主僕、附庸、服從之類的關係與字眼。
當然,太子丹一時還沒有認識嬴政有著一副怎樣的嘴臉,直到他天真地上書秦王,請求開恩讓他返回故國那一天,才對這位昔日的夥伴朋友有所醒悟。秦王看過上書後答道:“太子丹,你不就是想家嗎?我可以放你回去。”太子丹一聽,當即感激涕零,是啊,到底還是老朋友,不一般就是不一般啊。然而,還沒等他高興完呢,秦王就又發話了:“不過,得等到馬生角,天上降落的雨水全是粟粒才行啊!”太子丹不僅沒能回國,反而遭到一番嘲弄與羞辱,他這才算是真正領教了嬴政的刻薄寡恩。由希望到失望而仇恨,原本不過一步之遙,遭到戲弄與侮辱的太子丹發誓報仇。
公元前233年,太子丹趁著秦軍發兵東渡黃河向三晉之地發起猛烈進攻的機會,裝病逃出咸陽,然後又有過一番驚險,這才偷偷摸摸、跌跌撞撞地逃回燕國。
太子丹才德平平,他最大的本事可能就是隻會當人質。生下不久就派往趙國,然後又是秦國,逃歸燕國時已是快五十歲的人了。可就是這樣的一個看似無能的平庸之輩,一氣之下卻幹出了一樁驚天動地的大事而流傳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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奠定封建皇權的鐵血之王(7)
太子丹一回到燕國就開始實施復仇計劃,他選擇的方式就是行刺。
一切準備就緒,當他的“代理人”荊軻帶著秦國通緝的敵人樊於期的頭顱及燕國督亢的地圖踏入咸陽王宮獻給秦王時,嬴政的高興與得意自不待言,不過很快就變成了窘迫與狼狽。如果不是御醫夏無且的隨機應變,將手中的藥箱用力擲向荊軻;如果荊軻不是想生擒他,以暴力將他作為人質回報太子丹逼他交出秦國侵佔的諸侯各國的地盤;如果不是衣袖被突然扯斷,如果荊軻擲出的匕首沒有投偏刺向殿側銅柱……是的,倘若沒有我們設想的這一連串如果與偶然,嬴政的生命恐怕就此戛然中斷或者不得不改變其發展走向了。
然而,事實上是秦王抽出利劍將荊軻擊殺了。
荊軻刺秦對嬴政的身心、個性無疑又是一種極大的刺激與影響,他變得猜疑了,總是疑神疑鬼,總懷疑突然之間會冒出什麼危及他生命的可怕物件。他更加敏感、多疑、神經質了;也更加殘酷了,他要用別人的血挽回自己有可能逝去的生命;他對武力也更加崇拜了,如果不是自己的長期習武,如果沒有隨身佩上利劍,誰也救不了他;為了施行更加殘忍的報復,他對六國的剿滅程序,也加快了步伐。
像這樣的行刺事件,此後還有過幾次,如高漸離以築撲擊嬴政,韓國公子張良收買刺客以一百二十斤重的大鐵錘將他巡行途中的副車擊得粉碎……
這些行刺事件的爆發,在很大程度上促使著嬴政開始了對生命本質的某些哲理性思考。在人世間,他有過失敗,受過欺侮,遭過失意,但似乎還沒有遇到過什麼真正的對手,最後的勝利者,總歸是他秦王嬴政。他用以超越自卑、獲得補償的主要方式就是建功立業留傳後世。他全力以赴地追求著,像他的親生父親呂不韋那樣像個螺陀整日轉個不休,超負荷地工作著。他再也不相信別人,天下大小事情全由他一人決斷;每天審閱各地送上來的竹簡文書必欲達到一定的重量方肯罷休;他似乎從來就不知疲倦二字,累了休息一會兒,接著又開始親政。就在他一步步達到成功的峰巔,一步步走向既定的目標時,他的心頭因了這一連串的刺殺事件,不禁對自己的生命產生了懷疑:他雖然躲過了一個個刺客的一次次隱秘而狡猾的行動,但是,他最後逃得過死亡嗎?他能將死亡這一對手戰勝嗎?
一旦產生了這個念頭,他們就不依不饒地盤旋在他的心胸無法揮散。這是歷史上許多偉大人物都曾有過的想法,比如此後的成吉思汗在凱旋歸來後就曾說過:“直到今天我還沒有遇到過一個擊敗我的敵手,我現在只希望能夠征服死亡。”此話說出不久,他就在清水縣行營病逝了。秦王嬴政與成吉思汗,兩位曠世巨人雖然相隔了近一千五百年之久,但他們所面對的有關生命的境遇及本質性思考並無二致。
企圖征服與超越死亡,必然改變嬴政的相關政治方略與人生態度。他後來重用方士,尋求長死不死之藥,大規模建造陵墓以追求生命的永恆及千百年來一直遭人指責的坑殺儒生,似乎都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