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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果然不出所料。
(啊……)
躺在盒子裡的——那是一個白色的人體模型。頭部、上軀體、兩條胳膊、包括右腿的下軀體、可以拆卸的左腿都有,是一個完整的人體模型,而且仰著的那臉上有眼睛,也有鼻子和嘴巴,還有頭髮。
(媽媽……)
是父親完成這個母親實和子的偶人的。
我跪在洞的邊緣,伸出胳膊抱起了她的身體。
這時,冷冷的一滴東西啪嗒一聲打在臉頰上。抬頭看去,黑暗的天空正開始吐出大滴大滴的雨點。
6
我抱著偶人跑進家裡。
好像被漸漸大起來的雨追趕著,小跑著穿過走廊奔向畫室。
在替換自己的衣服之前,先用布仔細地擦掉了長年睡在棺材中的偶人身上的汙垢,隨後把她放在把靠背倒下去的搖椅上,我坐到了她對面的扶手椅上。
(媽媽……)
凝視著斜向仰望著天花板的她的臉。
長長的黑髮越過肩膀到達背的正中附近,雕刻在苗條的輪廓中的那張臉,確實與留在我記憶中的母親實和子的容貌是一致的。
總覺得與我自己的臉龐相似。水尻夫婦與我初次見面時講他們的感想說我與祖父飛武永很相似,但這樣看著父親再現的實和子的臉龐時,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毋寧說更像母親。
(媽媽……)
父親完成了這個偶人,成功地以原樣取出記憶中的妻子的姿態,放置在自己的身邊。我無法知道父親完成這偶人是什麼時候,只是下面這點我想可以說,那就是:對父親來說需要的,只是一個完整無缺的偶人。
留在這個宅邸裡的其餘偶人全沒有“臉”,但這應該並不是父親打一開始就有意識這樣做的。他指望實和子復活而製作了各個偶人,完成的時候,哪個偶人都賦予了一張臉吧,可是,對任何一個他都不滿意。我想,可能是每製作一個新的偶人,那姿態更接近“真的”,他就挖去已經完成的偶人的“臉”,廢棄那身體中他不滿意的部分。
在這樣經過多次摸索試驗以後,他終於製做出了完美無缺的一個——它就是這個偶人。 ※棒槌學堂の 精校E書 ※
我沒有能力分析其後他決意去死的心理過程,但如果斗膽作不負責任的想像的話——他的死不是他一個人的自殺。他不是斷然和復活的實和子“殉情”了嗎?他把親手使其復活的實和子裝進棺材,埋在自己將要上吊自盡的櫻花樹下。對於父親的這種行為,我怎麼也覺得這是“殉情”。那麼,說起來,形狀不完整的六個偶人會不會是起著“守墓”的作用呢?父親把繼續照料悄悄埋葬好的妻子的任務賦予給六個看守人。
如果再任意想像一下的話,或許那是父親有意留下的口信。
頭部、上軀體、下軀體、右胳膊、左胳膊、左腿——各自缺少某個部位的“她們”的“視線”所注視的地方,有個惟一形態完整的“她”。難道不能解釋那六個偶人身上包含著這種暗示嗎?
那是給誰的口信呢?——給我的?給他從未理睬過的這個兒子的?
倘若是這樣,那究竟是為什麼呢?我一邊聽著拍打著堆房屋頂的強烈的雨聲,一邊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母親實和子的臉,又是想這又是想那的,內心深處突然又——
……紅色的花……
……秋天的涼爽的風……
開始時隱時現的遠處的風景。
……黑色的兩條……
……蹲著的孩子……
(孩子……那是我。)
……石子……
……他手裡握著……
……石塊……
……孤零零地……
(石塊?)
(孩子握著石塊?)
(我握著那石塊……)
……轟……轟隆轟隆……
(靠近的列車的聲音)
……猶如巨大的蛇的屍體般的……
(出軌翻倒的列車的影子)
……媽媽!
……媽媽呢?
……在哪裡?
……媽媽!
……媽媽!
……媽媽——
“媽媽!”我抱頭大聲喊叫道。
眼前美麗的母親絲毫沒有為這一聲音和大概在一瞬間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