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中,按聖特雷莎警察局犯罪分析家的記錄,發生了五起殺人案,十起銀行搶劫案,九十八起入室行竊案,有三百零九人因在汽車上偷竊被拘留,五百一十四人在商店偷竊,所有這些案件均發生在大約八萬五千一百零二人的小鎮上,還不包括小鎮北部邊緣的科蓋特和南部的蒙特貝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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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值加州的冬天,冬天的加州,下午5點夜幕就降臨了。這時,全鎮家家戶戶的燈都亮了起來。煤氣壁爐開啟了,噴射而出的藍色火苗繞著一堆堆假木冉冉升起。在小鎮的某個地方,你也許還會聞到木頭燃燒後的淡淡的香味。聖特雷莎的落葉樹不多,所以12月份的天空雖然陰沉,我們卻看不到光禿禿的樹枝。草坪、樹葉、灌木林都是綠油油的。儘管天氣陰鬱,但仍然有斑駁的色彩——從12月到來年2月,橙紅色和絳紅色的葉子花都常開不敗。不過,太平洋卻了無生氣——一片灰暗,永不寧靜——海灘上空無一人。白天的氣溫降到了華氏五十多度。我們都穿著厚厚的羊毛衫,對這樣寒冷的天氣滿腹怨言。
我呢,儘管重案不少,但工作一直都是慢條斯理。季節的變換似乎妨礙了白領犯罪。挪用公款者大概在忙於用從公司鐵櫃裡劫掠出來的錢財購置聖誕用品。銀行和抵押中的詐騙行為減少了,電話推銷的騙子們也興趣索然,無精打采。即使那些正在鬧離婚的夫婦也偃旗息鼓了,他們也許覺得可以把敵意輕而易舉地留到來年春天。我跟往常一樣一直在檔案室找資料,除此之外,沒有多少別的事情可做。可是,訴訟總是在室內進行的,我的工作是遞送法律程式檔案,我在聖特雷莎註冊和簽約的就是這個,所以我一直很忙。這份活要開車跑不少路,但這個活不徵稅,所有的錢都是淨賺的,支付各類賬單綽綽有餘。我雖然不會永遠這樣停滯不前,但前方有什麼路可走我也看不清。
星期一早上8點30分,這天是12月7日,我拿起挎包、運動夾克和車鑰匙,出門去上班。我有個慢跑三英里的習慣,但有些時日沒堅持了,我不願意在天亮之前把自己攪得不得安寧。考慮到床上是那麼舒適,我甚至連一點內疚感都沒有。我經過大門的時候,聽見一聲哀號,聲音很短,大門鉸鏈發出的吱吱聲不再像平時那樣令人安慰。起初我以為是貓、狗、嬰兒,或者電視的聲音。但都不像。我停下來,凝神靜聽,都是普普通通的來往車輛的聲音。我倒回去,推開大門,向後院走去。房東出現的時候我剛剛轉過拐角。亨利八十七歲,是這棟房子的主人,我住的那套只有一間房的公寓與這棟房子相連。他驚愕不已。“什麼聲音?”
非法入侵(4)
“我不知道。我剛才出門的時候也聽到了。”
我們站在那裡,感覺跟平時一樣。足足有一分鐘,什麼聲音也沒有,然後又開始了。我像只小狗一樣歪著腦袋,豎起耳朵聽聲音是從哪裡來的,我知道就在附近。
“是格斯嗎?”我問。
“大概是吧。等一等。我有鑰匙。”
亨利回廚房找鑰匙的時候,我在他的房子和格斯?弗倫斯基的房子之間走了幾步。格斯跟亨利一樣,也是快九十的人了,但是亨利精明,格斯粗暴。他靠自己的“工作”贏得了“鄰里怪人”的美譽,如果他認為你的電視機的聲音太大了,他就會叫警察;如果他認為你的草長得太長了,他也會叫警察,他就是這樣一個傢伙。他只要聽見狗叫,看見狗在四處遊蕩,或者狗逛到他的院子裡來了,他都會打電話向動物管理中心報告。只要哪裡有建築工程,哪怕是小工程:修籬笆、修天井、換窗戶、修屋頂,他都要打電話到市政署確認發了許可證沒有。他懷疑你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是非法的,要來讓你走正道。我不知道他是真的在意各項規章制度呢,還是喜歡大驚小怪。如果在這個過程中,他能讓你和你的鄰居作起對來,那對他來說就更妙了。他之所以能活那麼長,大概就在於他對製造糾紛非常熱衷。我雖然從來沒有跟他發生過口角,但我聽說過很多。亨利不止一次地接到過這樣的騷擾電話,但他忍了下來。
我在格斯隔壁住的七年中,看著他隨著年齡的增長身體彎曲得非常厲害。曾幾何時,他是那樣高大,可是現在曲背凹胸,背脊幾成C形,好像在他兩腿之間夾著一個球,一條無形的鐵鏈把他的脖子拴在這個球上,他正在用力拉似的。這一切在亨利拿著鑰匙回來之前在我腦海裡一閃而過。
我們一起穿過格斯的草坪,爬上他門廊前的臺階。亨利拍打著前門上的窗格玻璃。“格斯?你沒事吧?”
這一次聽到清清楚楚的哀號聲了。亨利用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