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平行一致。我想應該是戈達爾在《筋疲力盡》裡第一次拍攝兩個人在一個房間裡的一整場戲,而在剪輯時只保留了長鏡頭裡的幾個片段。 txt小說上傳分享
母雞用一世紀學會不過街(2)
艾柯?在我看來,漫畫很早以來就在思考人工地建構這一敘事時間。我自己是漫畫愛好者,收藏三十年代的漫畫作品,卻讀不懂最近的漫畫,所謂的先鋒漫畫。但我又不能蒙臉不看。我和七歲的孫子一起玩他喜歡的遊戲,結果慘敗,比分10∶280。從前我可是電動彈子好手,有時間我也會在電腦上玩銀河大戰,斬殺那些外太空的怪獸,成績還不錯。如今我是甘拜下風。只是,我的孫子就算再有天分,到二十歲時也不一定能瞭解那時最新的科技。有一些認知領域在不斷發展,我們不可能假裝自己長期掌握它。想要成為傑出的核武器專家,就必須付出必要的努力,在幾年時間裡吸收所有資料,保持在學科前沿。然後,你成為教師,或去經商。你在二十二歲是天才,無所不知。但到二十五歲,必須拱手相讓。足球運動員也一樣。到了一定年齡,只好做教練。
卡里埃爾?我曾去看望列維…斯特勞斯。奧狄勒·雅各布出版社建議我們兩人做一本對話集。但列維—斯特勞斯友好地拒絕了,他說:“我不想重複講那些我從前講得更好的話。”多麼美妙的清醒。即便從人類學的角度考慮,遊戲總有一天會結束,你的遊戲,我們的遊戲。列維—斯特勞斯可是剛剛慶祝了他的百歲誕辰。
艾柯?出於同樣的原因,我現在無法教書。我們雖然蠻不講理地長壽,卻不應忽視,認知世界在不斷變革,我們所能完整領會的,無非是有限時空裡的一點東西。
卡里埃爾?你怎麼看待這種適應能力,也就是你孫子在七歲就能掌握我們費盡力氣卻無法搞懂的新語言?
艾柯?他就是個孩子,和同年齡的孩子沒有不同。自兩歲起,每天接觸我們那個年代見不到的各種新奇事物。1983年,我把第一臺電腦帶回家。我兒子正好二十歲。我給他看新的戰利品,想向他解釋如何執行。他回答我,他不感興趣。於是,我就獨自在角落裡開始新玩具的探險。當然,我遇到了各種各樣的問題(你還記得,當時用DOS系統,Basic或Pascal程式語言,我們還沒有改變人類生活的Windows)。有一天,我兒子見我又有了麻煩,就走近電腦說:“你不如這麼做。”電腦馬上執行了。
我想,他可能趁我不在的時候玩過電腦。這部分解釋了我心裡的困惑。然而,還有個問題:為什麼我們倆同時玩電腦,他卻學得比我快?他已經具有電腦的天分。像你和我,我們已經被歸納為幾個特定的動作,比如扭動鑰匙啟動汽車,扭動開關等。但如今只需輕擊,或乾脆只是按。我兒子比我們先進多了。
卡里埃爾?扭動或輕擊。這個觀點充滿教誨意味。我想到讀書習慣,我們的眼睛從左看到右,從上看到下。若是*文、波斯文或希伯來文,方向則相反,從右看到左。我在想,這兩個動作是否影響了電影中的鏡頭推移。在西方電影裡,大部分鏡頭的推移都是從左到右,而我常在伊朗電影(當然還有別的例子)裡看到相反的情況。莫非閱讀習慣掌控著視覺習慣,也就是眼睛的瞬息移動?
艾柯?那麼還應確定西方農夫耕田先從左到右,再從右回到左,而埃及或伊朗農夫則先從右到左,再從左回到右。因為,耕田的軌跡正與牛耕式書寫法吻合。只不過,前一種情況從左邊先寫起,後一種情況從右邊先寫起。在我看來,這個問題非常重要,至今卻未引起足夠重視。納粹們很可以利用這點立即辨認出一個猶太農夫。言歸正傳。我們剛才講到變化及其速度的加快。但我們也講到,有些新技術從不改變,也就是書。我們還可以加上腳踏車,甚至眼鏡。再不然還有字母書寫法。這些東西一開始就臻於完美,沒有改進的可能。
母雞用一世紀學會不過街(3)
卡里埃爾?如果你同意,我還想再講一講電影及其令人驚詫的原樣性。你說網路把我們帶回字母時代?我想說,一個多世紀以來,電影始終是一個矩形投射在一個平面上。它是一種有魔力的完善的幻燈。語言得到進化,但形式保持原樣。電影院的裝備越來越齊全,以便更生動地展示電影,獲得“整體視覺”效果。我們希望,這不僅僅是一場鬧哄哄的*。
從形式而言,我們是不是可以走得更遠?電影究竟是新是老?我沒有答案。我知道,文學是衰老的。大家都這麼說。但也許,文學從根本上還不至於這般衰老……也許,我們最好不要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