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工坊都有重兵把守……?”柳隨風腦中如驚雷一劈,宗茂早就有準備了。
他來時的心氣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一下癟了下去。
“宗相,眼下大周初定,內憂外患,江南乃賦稅重地,動干戈牽一髮而動全身啊!”
宗茂看著面色焦慮的柳隨風,笑道:“柳尚書多慮了,我問你,你以為我大周現在最大的敵人是誰?”
“滿清韃子?察哈爾蒙古?鎮西王吳三桂還是鎮海王鄭芝龍?”他手指在空中虛點,搖頭自言自語:“都不是,就是那些到現在還在隱匿田產,拒不繳納田賦的鄉紳。”
“我在江南十年,難道不知道那些人的德性。他們想反就讓他們反,把心有二志、呱噪不停的人剷平了,那些邊邊角角的地方又何懼?”
“他們要是不反,那才是麻煩呢。”
宗茂最後一句話令柳隨風不寒而慄。他看宗茂的模樣,心中好笑:“你只是丞相,怎麼把自己當初陛下了!”
縱觀史書,這樣跋扈的丞相從來沒有好下場,柳隨風幾乎預見了宗茂的未來。
宗茂才登上相位,許多人都在期盼或者預測他遲早有一日會出事,柳隨風也不能免俗。其實他們是在羨慕宗茂的位置,宗茂不在了,別人才有可能坐上去。
宗茂沒有留意柳隨風不自然露出悲天憫人的模樣,繼續說:“有了錢糧,大周才能維持強悍的軍隊,陛下是雄主,佈局深遠,三年之後,北方休養生息恢復田賦,還怕天下不平嗎?”
柳隨風絕不會像宗茂這樣做事,年輕時,祖父給他留下的經驗教訓是出頭的椽子先爛,在朝堂上決不可樹敵過多。宗茂處事與他的方式完全相反,這麼多年了,秉性脾氣半點沒改。
“宗相有主意便好,下官告退。”他不想再在這裡呆下去。
宗茂吩咐道:“太平知府與鄉紳勾結,不尊朝廷法令,請柳尚書回去處置。”
“遵命。”
柳隨風退出尚書檯。走出那座屋子,他感覺呼吸變得更通暢。這樣的丞相絕不是大周之福,他要堅忍下去,但又要小心避免被宗茂帶出來的天火燒燬。
“現在看來,除了軍權不許人碰,陛下幾乎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尚書省處置,陛下真有這麼懶嗎?”柳隨風坐在轎子沉思,在他的記憶中陛下絕不是這種人。
翟哲登上皇位之後,在他心裡的形象逐漸變得模糊,許多事情都漸漸找不到頭緒。
“果然,天子之威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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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二年,三月,蘇州織工拒商稅為亂。
南京提督金小鼎請李來亨率軍血腥鎮壓,殺二百三十人,牽連南直隸鄉紳四十二家,皆被剝奪功名,舉家發配河套養馬,震動朝野。
四月,陝西三邊提督左若率軍到漢中城外,鎮西王吳三桂親自交割城防。
四月,朝令召集朱氏王室後代入北京城,賜予田莊養之,不許擅自離開。
御史在朝堂上像馬蜂一般追蜇丞相宗茂,皇帝避要害,顧左右而言他。
馬士英拉了一幫復社和浙東計程車子找到同出身浙東的姚啟聖幫忙。但樞密院忙於招兵買馬,安排大軍出塞作戰的糧草,不對尚書省說提半點意見。
宗茂得意洋洋回到府中,這件事一過,天下無人不懼他宗相國的威名。
開春以後事情太多,今日都察院和尚書省唇槍舌劍,吵的連午飯都沒吃上,連皇帝都陪著餓肚子。
他一進門就朝管家吆喝:“快準備飯!”末了又補充一句,“再來一壺酒!”
他肚子餓了,心情又好,所以要飯又要酒。
回到屋中坐下,才脫下官袍,門外傳來“踏踏”的腳步聲。
府中只有一個人敢在他面前這樣走路,綠瑩推門進來,盯著他說:“老爺,今日府中有客人。”
“有客人?”宗茂站起來,相國府上從來不缺少客人,但能讓綠瑩如此相待的人是誰?
綠瑩眉頭笑成彎月:“姐夫來了!”
“季弘?”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也許是事情太多了,宗茂很少再想起這個比兄弟還親的人。大周立國後,錦衣衛和東廠就消失了,朝堂封賞中沒有季弘和趙玉成的名字,這兩個機構遠不像前朝那般氣焰囂張。
宗茂大喜,招手道;“請過來,正好讓他陪我喝幾杯。”
今日季弘與夫人永瑩一起來相國府。兩姐妹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綠瑩珠光寶氣,雍容華貴;永瑩衣著樸素,比她雙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