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裡滿是驚惶。 “起來吧,本宮如今不是回來了。夜已深,你先去歇息,這裡有她們伺候本宮。”我一手扶起她,眸光卻望著萱瀅: “何必嚇著她呢?” 當下,進得閣內,梳洗安置不提。 離宮兩月,宮內亦發生了一些變化,不過是,你方唱罷,我方登臺,猶如一出出摺子戲,戲外的人看著戲內,漸漸,戲人不分,均想把稍縱即逝的璀璨永久的留著,慢慢忘了,油彩背後的真實。 那晚我被賜鳩,帝太妃即持了先帝的遺詔將太后禁足於永樂宮,但,卻在選秀前,隨著帝太妃離宮為蒼生祈福,帶髮修行於京郊的清蓮寺,取消了這道禁令。 菱紅自那晚後,同被遣了去其他宮,太后的禁令一除,額外下了道懿旨,封她為正八品采女,雖是末品宮嬪,於她,著實為莫大的恩旨。 正月裡,囚於長門宮的賢妃,傳出了懷有龍嗣三月有餘的訊息,這對本來子嗣微薄的西周後宮,無疑是濃重的一道喜訊。天燁下旨,恢復其妃位,並親將她從冷宮接出,再掌一宮主位。 而靖瑤皇后卻在正月裡傳出頭風病復發,病勢洶湧,竟是不能下地,每日只能倚在床上,天氣漸暖,亦不見大好。如此,協理六宮的德妃便暫代了鳳印,並賢妃一同執管後宮之事。 前幾日的初春選秀,雖為天燁晉位後的第二次選秀,反而顯得波瀾無驚。除了一名秀女虞芊嫿被冊為正六品寶林,賜住賢妃的青衿宮,其餘選入的二十名秀女,均只封在了采女、御女的位分,分別安排進正二品嬪妃的宮殿。 這兩月間,天燁獨獨翻了南越和親的寧安公主——霓美人的牌子十餘次。幾日前,又加封其為正三品婕妤,賜單字封號為鴦。西周後宮除皇后、貴妃曾賜於雙字封號,就連如今的正一品德、賢二妃亦是未賜過單字封號。如斯,鴦婕妤寵愛殊榮頗有勝過昔日貴妃之勢,於是,她便更成了,後宮諸女的明裡奉承,暗裡嫉恨的物件。 姑姑……她為何離宮?拋下一切的虛華尊崇,帶髮修行於青燈古佛,真真是為了那個表面偽假不實的因由嗎? 縱是不解,但,姑姑,必是有著她的苦衷,貴雍如她,在這深宮內,所承受的,自是多我百倍。 彼時的我,當然不可能預見,接下來,前朝乃至後宮接踵而至的種種腥血交纏,安陵一族,不僅僅代表著天家最高的權勢,亦成了爭鬥紛湧的中心。 而我,在其間漸漸失去了最初的純澀,心思縝密間,曾經的真心卻是再觸控不到了。 原來,站得愈高,清冷愈自知,那裡,從來就沒有退路,退一步,便萬劫不復,玉碎瓦不全!
第37章 禁城春色曉蒼蒼(下)
(安陵宸) 胡荽的辛香侵倦著我的肢體,額上滲了細密的汗珠。望舒拿著綿巾替我拭了,萱瀅在紗幔外稟道: “聖上已下旨,娘娘大病得愈,即日解了隔離。”見我不說話,繼續道: “另順公公傳了聖上的口諭,皇后鳳體違和,每日的定省暫免。” “聖上今晚不來探望娘娘?”望舒突然道,我稍稍一驚,望著她,她卻低眉,替我繼續加了些許胡荽在溫湯內。 萱瀅亦一愣: “聖上方才翻了鴦婕妤的牌,想是不會過來了。”頓了一頓,語氣里加了些些對她的不滿道:“主子的事,豈是做奴婢的該過問的?” “萱瀅,傳膳吧。”我悠悠道,她們之間,似乎從北溟回來,就一直劍拔弩張地隱掖著什麼。 萱瀅方退下,婉綠從外面進來,立於紗幔後稟道。 “娘娘,內務府的常公公送來幾位宮女內侍供娘娘使喚。” “你去支了銀子先賞常公公,這幾名宮女內侍,等萱瀅回來,由她安排吧。”望舒取了月白薄瓷萬金瓶中的洗顏粉,替我敷於面部,我闔了眼,吩咐婉綠道。 “奴婢遵命。”她待要退下,忽止步,帶著喜悅的聲音道:“娘娘,宮女中還有吟芩姐姐呢。” 她終於回來了?!我面上浮起燦爛的笑意不禁讓望舒嗔道: “娘娘,您再笑,可別怨敷不住粉。” 我稍稍斂了笑意: “婉綠,不必等萱瀅回來,讓芩排程安排這些宮女內侍吧。” 她俏聲應了,才要離去,我又加了一句: “今日的晚膳,本宮與吟芩同用。” 望舒在一旁吃吃笑了: “舒伺候娘娘這幾月,還第一次見娘娘如此笑呢。” 我睨著她,亦笑: “合該,本宮整天都板著臉,亦不見唬得住你這丫頭。” “您別再笑舒了,不然,可真真敷不住了。” 面上的笑雖斂去,心底卻一蔓蔓地,綻出看似絢燦的悅喜,柔緩的漾過我彼時蒼澀的心扉,幻為比窗外桃紅更嫣麗的笑靨,而這抹笑靨背後,洇隱著,卻是對太后亙深的恨意,不是因為彼時的賜鳩,卻是因為,姐姐的死因必與她脫不得干係。 這兩月,經歷生死後,我依然無法說服自己去相信,姐姐會與“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