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遇見書裡的人了。正浮想間,聽見胤禩說了些什麼,又道:“格格路上小心。”我淺淺一笑,就分別了。
不快不慢地走著,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比我出門的時候已經偏西了很多,念起姑姑常在就寢前來看我,心裡一緊,急步走向西六宮的方向。
殿內的嬤嬤們不知退到哪裡去了,一路走進,只碰見幾個粗使宮婢,我暗自慶幸,悄悄地溜進閨房,居然連拂琴她們三個侍女都沒有守在門口。剛要念聲阿彌陀佛,忽然想起會不會姑姑找不到我,命宮女們出門去尋?強作鎮定地喚道:“來人啊。”
連喚了三聲,才過來了一個臉生的丫頭,怯怯的說:“格格有何吩咐?”“拂琴們都到哪裡去了?”“奴婢看見她們往往娘娘那邊去了。”我心焦不己:“拂琴她們到娘娘那兒去做什麼?”“娘娘沒叫她們,她們自己去的。還有件事兒要回稟格格,晚膳後,安親王府裡又派人來接您了,娘娘說今晚宮裡忙,安排她們暫住在宮裡的廂房裡,且等明日商量。”“拂琴她們跑到娘娘那兒去做什麼?”我不耐煩地再次追問。“她們聽說九阿哥病了,商量著過去看看。”
“表哥病了?”我急急忙忙套上剛換下的鞋,“他現在在哪兒?姑姑那裡嗎?”
“奴婢不知道……”
我不再問她,腦子裡一片空白,心裡亂糟糟的:表哥病了?難道他前幾日在承乾宮的時候臉色不好就是這個?他今天下半晌的不對勁兒,也許不是因為氣我而是身體違和?
姑姑住的正屋門口,一群宮女太監侍立著,觀棋、枕書也擠在人堆兒裡,大家個個面色凝重、竊竊私語。
我擠上前去,宮人們紛紛退下,正要進屋,聽見李嬤嬤老氣橫秋的聲音:“格格,太醫吩咐了,在阿哥的病尚未確診前,任何人不得進去探視。”“退下!我要進去看看錶哥,輪得到奴才們攔著。”平日裡很少趾高氣揚的我尖著嗓子叱道,但願能唬住她。李嬤嬤猶豫地動了動嘴唇,然而還是不情不願地讓到一邊:“格格不聽老奴的勸,只怕……”
表哥躺在姑姑睡的檀木雕龍鳳戲珠大床上,太醫還在細細地診脈,又不時看看錶哥的臉色,翻翻他的眼皮,表哥昏昏地睡著,總也沒有什麼反應。姑姑坐在一邊的珠簾裡,還隔著另一層紗幕,那身影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凌太醫,您瞧著胤禟這病不要緊吧?”姑姑的聲音透出一絲慌亂。
“回宜主子的話,臣看不真切。”“您是太醫院的主事,什麼樣的病沒見過,您可得給我個準話兒。”
“回娘娘的話,依臣的經驗看,可能是水痘,但也說不準……”“什麼?”“說不準阿哥是見喜了。”
“啊?天花?”我和姑姑同時發出驚歎,姑姑立刻吩咐道:“李嬤嬤,快把雪霏送出去。沒我的吩咐,什麼人都不得進來。”
那一晚,翊坤宮燈火通明,我也一夜未眠。
翌日,天剛矇矇亮,外祖母派來的嬤嬤宋氏就找到了我:“格格,老福晉命我們來接您回府,本也不急著走,只是剛剛聽說了訊息,九阿哥可能染了天花。您還是趕緊跟著嬤嬤回家吧,萬一有個好歹,教奴才們怎麼和老福晉交代。”我置之不理,任她反覆央告哀求,也不肯去向姑姑告辭。
宋嬤嬤畢竟是多年服侍外祖母的老人兒了,見我執意不允,不再強求,立刻返回安王府傳話。不多時,外祖母當年的陪嫁的丫鬟,現在是府裡半個管家的如意嬤嬤就過來了。(“如意”是她做丫鬟時候的名字,現在府裡上下都喚她關奶奶,只有我隨了外婆的叫法兒,管她叫如意,為著尊敬,加上嬤嬤二字)。
如意嬤嬤求見姑姑,很快就出來了:“娘娘要格格馬上隨奴婢們回親王府。”
“不成!”
“九阿哥隨後也會送到親王府這邊治病的,格格放心。”
我被飛快地塞上轎子,一樣東西沒有收拾,甚至連拂琴她們都沒見上一面。如意嬤嬤一路上只管問我:“您這幾日見著九阿哥沒有?”“天天見來著。”“您這幾日有沒有覺得不舒服?”“沒有。”“發燒麼?”“……”
我忽然恍然大悟:“你說表哥會來治病是騙我的吧?九哥怎麼會來咱們府上。”“回小主子,老奴怎敢騙您。福晉說了,但凡皇子得了天花,依律得出宮避痘,絕不可以留在宮裡,以防傳染,這麼多年來從無例外。就連皇上未登大寶之前見了喜,也是遣送出宮後治癒的。老福晉讓奴婢來和宜主子商量,與其把金尊玉貴的阿哥送到荒僻的城郊,別居於西華門外年久失修的離宮裡,缺醫少藥的,少不如送到咱們府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