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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卻見前面的門檻處漏進一縷王服的袍角,暗龍繡紋的邊襟,輕輕地在門檻處掀起,再落下。虎騰靴緩緩地踩入,伴隨著手杖刺耳的聲響,那是杖下包裹的鐵皮扎進木板中的撕裂聲。

我一直在等待,等待一個我已等待良久的結果。

為了這個結果,我布了一個局,時間雖不長,卻似乎耗盡了我殘存在胸中的最後一點心意。

局中,我不是沒有給楚王留下活路,就看那條路,他願不願意走。

張良說楚王有心病,我卻沒那麼多閒情逸致去慢慢找尋了。

望著門前的方向,我痴巔地舉起寬大的袍袖,褶皺的衣衫沾滿酒氣,毫無儀表可言,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滿臉欣喜:“孤……孤剛說要人給孤換一個美人,怎麼楚王就來了?”

我聳搭著肩膀笑了起來,伸手去摸他的臉:“楚王太傅,你對孤的情誼,真是不淺……孤銘感五內……”

冷峻的面容上沒有起一絲變化,只是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微虛的雙目中盡是寒光,他啟唇冷聲道:“真難看……”

說著他背手走過了我的身側,接續的言語飄過我的耳畔:“看看你現在,還有什麼一國儲君的樣子。你不是自詡仁愛麼,你不是自詡禮儀雍雅麼?如今無罪而斥責宮人,醉酒而不顧儀表,蓬頭垢面,不知所謂。”

我轉身痴痴地望著他:“楚王太傅,孤讓你見笑了……”

他微微皺眉,斜睨了我一眼,並不言語。

半晌,他在我剛才的睡榻上坐下。

我用手撐住額頭,來抵禦忽來的眩暈,我還真是醉了。

脈搏中急速跳動的血液,在相疊的手腕中鼓鼓,這個結局我儘管一開始就想到,但它來得那麼快,我還是有些猝不及防。

他坐下後將手杖平鋪在他的腿骨兩側,抬眼往我:“太子殿下,你是真醉了麼?”

我笑了,兀自搬了一條被我砸鬆了腿的板凳放到身後,搖晃了幾下終是坐穩了:“楚王太傅,您看孤醉了沒有?”

他看了我一眼,道:“你若是醉了,孤明日再來;孤有些話,不得不與你言明。”

我緩緩抬首,雖然早就料到,但倏地來到眼前時,我仍是驚訝於他的決然。

我給他留過後路,可他卻從未給我留過。

我抬起深垂著的頭,輕聲道:“孤今天晚上,喝了好多酒,早就醉了,楚王有什麼話,明日再說罷。孤今晚,只想要個美人。”

他靜靜地看著我,冷峭的眉如彎刀般直飛入鬢,我靜靜地回視他。

他開口時,聲音平穩,字字句句鏗鏘:“美人會有的,今後太子殿□邊的美人,可以數不勝數。孤看太子今日倒不像醉了,卻是醒得清心……既然如此,孤便在此與太子殿下明言罷。”

他的聲音傳來時,我抬眼看他,落入他的目光,我啞聲道:“既然如此,那就請楚王太傅賜教。”

“你把你衣服整整,讓人帶你去洗個臉;如此邋遢,成何體統。”我還沒應聲,卻見馬上有人進屋,架著我照做了。

等我再次坐在他面前時,他仍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雕花鏤紋的手杖有規律地輕輕敲打著床沿,發出讓人厭煩的聲響,他輕輕地開口了:”孤自從為你太傅一來,一直夙興夜寐,不能成眠……你可知是為何?“

我微笑:“因為孤無德無能,楚王太傅恥與孤為伍。”

他看進我的眼,淡淡地道:“非也,孤之所以擔憂,是因為你太子之位已然不保。孤教你讀過兵書,你該當知曉,狡兔死,走狗烹。呂氏家族,本便是皇上的走狗爪牙,你被立為太子,也是皇上當時爭奪天下時的權益之計,只為能得沛縣眾臣效忠……而如今,天下大定,太子,也並非非你不可了……孤身在楚地,尚知未央宮中母子失寵,皇上不喜。孤揣測,皇上數年之內,定會提出廢立太子之意。”

我陰沉地坐在那裡,不發一言,他見我無言,又緩緩續道:“因此孤才憂慮……你尚年少,又無回天之力,孤為你太傅,本與你共榮共損,可如今,你卻已然危急了。”

聞言,我抬首,目光呆滯,面色僵硬地嘶聲道:“原來如此……”我嘴上喃喃低語:“孤還想著,藉著平定叛亂,去討父皇的歡心……孤本以為,父皇只是寵著如意,並無將他作為儲君的意思。”

“春秋戰國,王子皇孫數百年中多如牛毛,終能繼承大統之人,有幾人嫡子?太子殿下想一想。”

我面上怔怔垂首:“多不是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