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你可知當年為何楚王要受胯+之辱?楚王自己說的清清楚楚,他說他若當時拔劍殺人,便無法揚名,這才忍受了屈辱。楚王,不僅將父皇與孤之譭譽生命作為揚名天下的賭注,就連他自己,皆被算計了進去。
楚王受胯+下之辱後,其才幹雖未立顯,然聞者皆將他視為奇人異士。他承受了屈辱,卻讓天下的人都知曉他;如今,孤受的這些屈辱,和當年楚王的胯+下之辱比又如何?”
呂釋之一怔,垂首又要下跪,被我攔住。
“太子殿下……臣眼見您蒙羞而無能為力,是臣之過……”
心下鬆了一口氣,他這便算是應了罷,我扶住他的手臂,嘆道:“舅父,我們是一家人,你如此,讓孤情何以堪。”
隨之我又吩咐了呂釋之些事務,他點頭應允,目光決絕。
“臣這就為太子備好人馬,隨太子衝殺出許州城!”
跨上了戰馬,我身後手肅立千名武功卓絕之百夫長,縱馬於城門前。
守在內城門兩側的兵甲,為我將巨門從內開啟。
守在外城門兩側的兵甲,為我將巨門向外推開。
眼前闖入城外的囂聲戾氣。
勁風吹亂了我的側發,撲面而來的,是萬里的火光,一片血海的戰場。
從高地上的城門俯瞰,殺聲驟奔耳而至,迅若驚雷。萬點血色,無數條閃動的刀光,憧憧隱隱,鋪沓延綿。
剛才在城樓下喊話的將領,一身鎧甲,匆匆忙忙下馬,向我邁步而來。近了,他單膝跪地,洪聲道:“楚帳末將參見太子殿下!”。
提馬向前幾步,我微笑著向車中的楚王遙揮馬鞭,卻見他向我頷首致意。
我舉著鞭指向戰場的方向:“隨孤衝殺!襄助楚王!”
“諾!”
策馬,揚塵入戰場。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萬馬奔騰般衝將出去,身後的將士們似乎無畏於生死,只是縱馬賓士,直要踏破千山萬水去衝擊天地的邊緣。
仰面望向那遮天蔽日的黑旗,平原賓士,可直抵渭水。
縱馬向前,我身後五千甲士,勢若奔雷般一道奔出時騰起的沙塵,漸漸模糊了我的視線。
驕陽耀眼,我立馬彎刀,身如猿猱,左提右挈的藉著馬勢砍殺。
又觀身側馳騁而至矯健校尉紛紛低砍高刺,不禁抿緊了唇。
這……便是戰場,地上棄屍如壘砌了溝壑般在曠野上蜿蜒,冬草的枯黃被染上了血色的衣霜。
初寒的原野,茅草早已枯萎,野紅早已凋謝,劍下卻開出點點血跡斑斑的盛宴,天際雲起,北風逐過之處,一片蒼蒼茫茫。目光所及,皆是鮮紅。
耳中隆隆,騎於馬上賓士砍殺,看著一個個倒下的軀體,心中不再憤懣,卻珍惜這每一刻的時光,大風過處,挾走了陰鬱,只剩喟然。
我,劉盈,雖不得不委曲求全,但至少能存於亂世。雖身處險惡,卻有武震天下的悍將樊噲教我習武,才滿九州的大儒孫叔通教我習文。我身處險地,卻有自保之法,
而這些人,他們倒於刀劍。歷史不會為他們停留,他們生來,便處在修羅地獄。
配合著源源不斷衝殺進戰場的楚軍,武藝高強的漢軍校尉,狂風般席捲曠野的鐵騎,如今如脫韁的野馬,在原野上留下猩紅的痕跡。
我縱馬揚刀,追著韓王的帥旗往深處的山川縱橫中奔去。
遠遠只見韓軍一路丟盔棄甲,身後有將校拉住我:“太子殿下!再行深入,恐怕不宜,後面接濟之楚軍尚未跟上。呂將軍交代了,讓末將保護您,請您安重貴體,萬不能以身試險!”
我微微皺眉,他死抓著我的衣襟不放,我望著日落的方向,指鞭道:“韓軍從昨夜攻城至今晚,又遭楚軍的揹負夾擊。陣前交戰,靠的是勇武與氣勢。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韓軍已然力竭,自然能追。如今孤等氣勢如虹,彼竭我盈。你看地上車轍痕跡混亂不堪,韓王王旗歪歪斜斜,定可逐之。”
他這才信服般微微鬆了手,我遂帶著四千餘人,沿著痕跡,往密林深處追去。
一個時辰之後,卻在一條東去河水邊追上了零落的韓軍。
馬蹄揚起塵籽,我微微虛了眼,只見韓王的殷紅如血的大王王旗橫臥於地。
蒼穹的霧靄下,旗上的徽記已然模糊,破碎而汙垢。
韓王的鑾駕輪軸受損,歪在一旁,我帶著人馬賓士逼近。
蹄聲一片中卻忽然響起了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