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曉虹看著高揚,高揚看著熱馬紮,熱馬紮望了望端掛在氈房上方的毛主席像,再看看努爾巴拉手中露著笑臉的孩子,深有所感地說:“是共產黨、毛主席給我們各族人民帶來了幸福,孩子叫做‘巴克特’(注:幸福)好嗎?”
“巴克特!”努爾巴拉摟起孩子不住地親吻。
“巴克特!巴克特!”幸福的激浪衝擊著扎依得的心房。她撫今思昔,熱淚盈眶……過去,因為兒子達紮在土匪窩裡,她害怕見到政府的幹部。如今,這樣多的幹部來到自己的破氈房,不歧視,不另眼相待,一個個都露出親切的目光,這怎能不叫她感慨萬端。她暗自責怪膽小怕事的老伴今天沒有回來;她暗自希望心愛的孩子能早日回到自己的身邊。她凝神望著毛主席像,喃喃自語:“毛主席啊……你給了我們幸福……再託你老人家的福,保佑我們全家早日團圓吧!”
扎依得的低語,被坐在身邊的海爾汗聽見了,她在心裡猜想:大嬸家不知還有什麼苦情賬?
主客盡興後,客人們紛紛告辭離開氈房。熱馬紮特意約高揚、劉明同行並一邊走一邊告訴他們:北草場又出現了怪事,那條流經草場的小溪,在牧民們搬遷後突然斷流,區委已經派哈力等人到現場調查去了。
海爾汗心裡帶著疑問,從氈房出來時有意拖後了一步,她挽著曉虹姐的胳膊,對著送客的扎依得關切地問:“大嬸,你向毛主席祈求,是在盼誰呀?”
扎依得果然傷感起來:“你大伯不敢搬回來,我的小兒子,十幾年前在東戈壁被匪徒搶進山後不知死活,我的大兒子達扎幾個月前又被黑瓦提抓走,我們一家還缺一半啊!”
海爾汗追問道:“你的小兒子叫啥名字?”
“叫卡漢,你知道他的下落嗎?”
海爾汗深感歉意地回答:“不知道……不過,這裡有過一個給頭人家當奴隸的孩子,也是十幾年前被黑瓦提搶進山來的。但是……他叫居爾特拜。”
“居爾特拜?”(注:路上撿來的)扎依得思忖著這奇怪的名字。
海爾汗默默無語,輕輕地搖頭,她那微鎖的雙眉,凝結著愁思,她那緊閉的嘴唇,深含著悵惘,她顯然也有什麼隱情深藏在心的深處。
第十五章 生命之水(1)
從扎依得的氈房回來後,海爾汗始終一言不發。徐曉虹看到她眼裡彷彿閃動著淚花,意識到扎依得與她的對話可能觸動了她的情懷。海爾汗本是個開朗、活潑、純潔、熱情的姑娘,但她的心上卻籠罩著兩團愁雲:一是相依為命的卡布林爺爺不見蹤影;二是心心相印的居爾特拜下落不明。長相思啊,愁煞人,她一心撲在工作上,以期用加倍的勤奮來驅趕思想上的煩惱,在找礦中尋找快樂。徐曉虹深知她的心事,組織上對此也十分關注。最近有一條好訊息:熱書記轉告縣上的通知,政府即將幫助一批被匪首“草狐司令”裹挾出山流落在外的牧民返回故鄉,也許卡布林爺爺能回來;但也有一條壞訊息:據馬拉爾拜克家放出來的風聲,說當年居爾特拜跟外國老闆送寶石,一直送出國境去了。這些訊息既給海爾汗帶來有望見到爺爺的一線希望,但同時也引起了她對居爾特拜的無限擔憂,而她雖把憂愁埋在心底,總是默默不語地埋頭工作,但她的情緒變化,徐曉虹總是能覺察出來。過去休息時,她總是有說有笑有唱,一會兒叫曉虹姐糾正她的漢語發音;一會兒教玲玲學哈薩克語;一會兒 又向江濤請教技術問題,無拘無束,親如家人。可是自聽見有關居爾特拜的傳聞後,她沉默了,消瘦了,她往往回避群眾中那些歡樂的場面,甚至看見江濤來宿舍帳篷,她便悄悄離去,聽見高書記叮囑注意打聽知情牧民的下落,她也暗自搖頭……海爾汗有些變了,觀察出這種變化的徐曉虹很想為這個好姑娘、好妹妹分擔一點苦惱,所以對她也格外地體貼,分外地關心。
從扎依得大嬸家回來,徐曉虹沒有再擾動海爾汗的情緒,讓她獨自悶坐了一會兒,就關照她早些休息,跟著便安頓玲玲睡覺。玲玲的床是用兩隻木箱拼成的,一側緊貼自己的行軍床,另一側便挨著海爾汗,所以在睡覺時,她們床挨著床,十分親近。
夜深了,一縷柔和的月光透過帳篷的小窗,照在徐曉虹和海爾汗的床頭上,那明淨的光束像一隻溫存的手,愛撫著這一對姐妹。
忽然,海爾汗從睡夢中發出了急迫的囈語:“居爾特拜!居爾特拜!快來看爺爺!看爺爺!”
徐曉虹被驚醒,急忙伸手過去拍著她問:“海爾汗!海爾汗!怎麼啦?”
海爾汗從夢中醒來,從被窩裡抽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