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重巖深吸了一口氣,“我手裡有點兒東西跟泰豐新近要拍的地皮有關。”
“什麼?!”宮郅似乎愣了一下,隨即戒備地問道:“你是誰?”
“我是泰豐的實習生,”重巖輕輕吁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比剛才平靜一些,“無意中錄到了一些東西,關係到泰豐的商業秘密,我想當面交給你。”
宮郅沉默了一下,“既然是實習生,為什麼不交給你的上司?你是哪個部門的?”
重巖望天翻了個白眼,他以前一直覺得宮郅這小孩傻乎乎的,也沒什麼心眼,還從來不知道人家也挺警覺的。
“難道你希望泰豐的秘密鬧得全公司都知道?”
宮郅猶豫了一下,“我給你我哥的電話,你跟他說。”
“哎,哎,千萬別。”重岩心說老子又不欠他,幹嘛要跟他說?
“怎麼?”
重岩心念電轉,“我只是在泰豐一個小部門實習一段時間,不想讓BOSS知道我跟你們的機密有關係。”
宮郅聲音淡淡的,“我怎麼相信你?”
重巖說:“要不明天中午,你在泰豐的前臺等我,這樣總行了吧?”
宮郅那邊停頓了一下,“明天中午十二點半,泰豐大廈二樓咖啡廳。”
重巖一顆懸起的心落了地,“好。”
只要宮郅肯見他,那他就有機會聽他當面說一句“謝謝”。重巖對這一句道謝的話簡直有一種近乎偏執的期待。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的緣故,這一夜,重巖又夢見了前一世的宮郅。
不是以往出現在他夢中的那個站在令人窒息的陰鬱背景之上、神情絕望的宮郅,而是他們相遇時眼神明亮、唇角帶笑的宮郅。他靠在宴會廳的小露臺上,臉頰酡紅,眼中帶著眩暈的醉意,傻乎乎地笑個不停。重巖當時就站在正對著露臺的柱子旁邊打電話,看著這個不停傻笑的青年,不知不覺也微笑了起來。
夢境似乎放大了潛意識裡隱藏著的悲酸,讓他有種彷彿在流淚的錯覺。這個一向對文學藝術絕緣的人,忽然間無師自通地明白了為什麼納蘭容若會說“人生若只如初見”。
重巖在黑暗中睜開眼,輕輕地捂住了胸口。夢裡的悲傷還殘留在空氣裡,然而他的思緒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裡,那些被埋藏在記憶深處他從來不敢去回憶的細節紛紛越出牢籠,妖魅一般在他的眼前不住地躍動。重巖在這一團亂麻似的畫面中發現了一些他以往不曾注意過的東西,比如宮郅第一次被自己帶回家時在醉意裡情深的表白,被欲\望刺激的近乎崩潰時眼角滑落的淚水……
重巖突如其來的生出了幾分疑心,宮郅一直說他對重巖一見鍾情,可是當時他已經醉了,真的看得清自己是誰?他是把自己當成了誰?還是……當時的他根本就不在意帶自己走的人是誰?
這樣的疑心一旦產生,就迅速地在他的意識中紮根。
重巖越想便越是懷疑,他們相遇時宮郅也已是三十出頭的人了,又曾在國外獨自生活多年,為什麼一次所謂的失戀就能讓他崩潰至此?以至於試圖輕生?這裡面是不是還有什麼他不知道、也從來不敢去深想的隱情?
或者,他記憶中那個單純如少年的宮郅……根本只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形象?重巖不是一個對私生活過分看重的人,對於躺在一張床上的人也不曾投注過過多的注意,他有沒有可能誤會了什麼?或者……真實的宮郅到底是什麼樣子,他其實並沒有注意過?
重岩心潮起伏,想的越多心裡反而漸漸生出了一絲懼怕。
“是我想多了嗎?”重巖問自己,“是我自己多疑?鑽了牛角尖?”
“可是這些事細想起來真的……不大正常。”
“很多細節推敲起來都有些不對勁,就好像他要跳樓……他跑來問我有沒有認真過,那時候我並沒有說什麼重話,只推脫說我們認識不久……認識不久、瞭解不透、感情尚有繼續發展的可能……一切皆有轉圜的餘地,並沒有真正走到絕路上去。如果他真的對我那麼上心,按理說應該還會抱有希望……”
“為什麼會想到尋死?”
“這不合理……”
“真的不太合理……”
重巖枯坐了半夜,到底也沒想出什麼頭緒來。那些懷疑終究也只是懷疑,真想去查個水落石出都沒有辦法。
心事重重地混過去一上午,一放學重巖就打了車直奔泰豐。
泰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