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年屆滿,無論怎樣,他都會重新離去。因為那時,他已開好了頭兒,任憑是誰,只要肯,就能夠順著通敞的道兒走下去了。但是,這不是天意,曼陀北村的老百姓不答應,人們不放他走。同時,他自己也捨不得丟下草原了。他和這塊土地,和這裡的人們已經血脈相連,不可分割。
你看,我又說遠了。
把話頭拉回來吧,我來給你講他頂門遭逢的最大一道難題,就是已經寫進村志的,那次曼陀山防洪堤壩的決堤。那年夏天,事情真多啊,大的有三樁:村小學校舍在暴雨中塌倒;曼陀山上祖墳集體遷掘,建曼陀北村公墓;決堤救曼陀南嘎查。
啊,讓我一件一件地說吧。
我得把來龍去脈都說清楚才行。孩子,你得有耐心,慢慢聽。
02
曼陀山防洪堤壩出事,完全是陸二楞和趙鐵柱兩個弄的鬼。因為懸著那件搶劫摩托車的事,見村裡人都上山挖魚鱗坑了,他們也不敢再躲懶。鄭支書沒給他們分挖山任務,派去維修防洪堤壩和洩洪口。這其實是好心,這兩個吊兒郎當的傢伙,接了跟大家一樣的任務肯定完不成,還要添亂。維修堤壩活計不重,也不限時,合適他們。萬沒成想,這給了他們作惡的機會。
當然罪魁禍首是何安。上山之前,何安低聲囑告,叫他們在維修的同時,要加固洩洪口。
“何安這小子沒安好心,想灌南嘎查的蛤蟆。”
曼陀風雨(2)
在山上懶洋洋搬石頭時,趙鐵柱這麼說了一句。接著又表達了一個觀點:何安把陸老支書賣了,陸老支書都得幫著他數錢。遭到陸二楞激烈反對。陸二楞說他大伯父是在利用何安:“憑何安那兩下子,鬥不過我大伯父。”就爭執起來。爭著爭著,趙鐵柱忽然來了鬼點子,小眼睛緊眨巴幾下,冷笑一聲:“嘁,他倆誰鬥過誰咱先不管,咱還是先琢磨咱的事兒。你想,鄭小子熊著咱來修洩洪口,是因為南嘎查那邊搶先修了他們的洩洪口不是?那要是南邊兒的洩洪口突然壞了,咱這邊兒不是就不用修了?”陸二楞一時醒不過腔兒,罵了聲白日做夢,沒下大暴雨,洩洪口咋能壞?趙鐵柱手指就伸過去使勁兒叩他腦門兒,回罵說不怨陸支書說你是蠢驢,你腦袋瓜確是有毛病:“洩洪口要壞還不容易,咱今兒黑夜受點兒累,明天早晨不就壞了?”
他說沒別的,只是想點兒省事的轍,偷點懶兒。這是實話。
陸二楞猶豫,認為這招太毒了些。趙鐵柱就讓他想想砸在他們腦袋上的那些棍子。果然臉立時毒起來,一拍大腿:“幹!無毒不丈夫!”
那時候的烏蘭布通草原,春天是旱魔,夏天就是洪魔。旱魔一來,打春起就掐脖兒旱,一滴雨不下。古話說的大旱不過五月十三,早不靈了,一竿子旱到六月半,那是常事。大旱之後必定是洪災,雨不來是不來,來了就是大暴雨,平地起洪濤。那年就是這樣。
所幸老天照應,陸二楞和趙鐵柱使的壞被提前發現了。那天,我在曼陀山上巡查,在盤山道上走著,一抬眼,看見前面橫了一條黢黑的蛇,不由渾身一激靈。立馬閃過念頭:要下大暴雨。這是草原上人們都有的經驗,大蛇過道,必有雨暴。我緊忙掉轉身,去找舜成,得把這事兒讓他知道,好心裡有數。
是的,我一出院,就扛著鎬頭上山了。正像競選會議之後,舜成去醫院看我時,我對他說過的那樣。舜成所做的,是我多年想而做不到的事,我能不全力支援他嗎?綠化曼陀山,鎖住白音布通大沙龍,我人死了這個夢都不會死啊!
我話一出口,舜成立刻放下手裡傢什,說:“走,咱們到防洪堤壩看看去。”從把活路分給陸二楞兩個,他還沒去過防洪大堤,挖山這邊離不了他呀。當時他腿傷還沒見好,拄著個棍子,一瘸一拐的。
陸二楞和趙鐵柱不僅把南嘎查的洩洪口拆毀,北村的也拆了個亂七八糟。這是為了把水攪混。要說他們也挺精的,怕是一旦事發,南嘎查往大了鬧,顯出他們的鬼影。兩邊都拆了,看你咬誰去?怕給分挖山任務,幹完壞事並不回去交工,每天還是過這邊來,躺在堤壩底下曬太陽,只等著大暴雨來時看熱鬧。
大暴雨肯定會來的,就是鎮裡不三番五次地通報,這誰也都知道。
遠遠地,看見我和舜成往過走,他們的汗毛刷地立起。是的,陸二楞就是這麼對我說的,汗毛刷地立起來。這兩個笨蛋,這竟是出乎他們意料之事。一急,趙鐵柱又來了詭計,扯起陸二楞迎著我們跑來。舜成的傷腿讓他們撿了便宜。
“鄭支書,老村長,我們昨天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