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便拜,完後就要求剃度,死活不肯再隨父母回家。方丈念聲佛號,應下了。他原本就是來接應弟子的,夜裡入定,本尊佛已然示現,將有佛子北方而來,卻不知竟是這般一個髫髻童兒。
小兒子深得父親醫道真傳,年紀輕輕便聞名遐邇,成為在寄身的江南小城開辦的診所耀眼的希望。到十八歲上,為求精進,父親將他送到上海的醫學院深造。就在學成的那一年,抗日戰爭爆發,熱血青年投身軍旅,成了國民黨的一名軍醫。高超的醫術,優良的品性,使得其不斷晉升。隨國民黨軍隊潰逃臺灣時,已是一名榮譽滿身的高階醫官。那時,佔古巴拉去世已經兩年了。為古稀老人的壽終正寢。阿蘭美尼卻還健朗,隨兒子一家遠赴孤島。
長子成為佛門俊才。以復興父親的草原上的曼陀山昭慈寺為畢生心願。這宏願卻是由其弟子最終代替了卻。公元兩千年的春天,慧鑑法師由江南來到烏蘭布通草原,在鄭舜成的幫助下,於曼陀山昭慈寺舊址重造寺宇,使佛的光芒又一次將塞漠草原深處的山峰照亮。
這段內容,胡文焉便是從慧鑑法師處得來。
在命相明澈的慧鑑法師身上,胡文焉尋覓著曾經的佔古巴拉法師的風采。她細細地觀看昭慈寺,與志書上的記述加以對照,感覺是回到了從前。佛殿為宮殿式,與臥佛石窟呈唇齒式緊密相依,面闊七間,進深三間,飛簷滾脊,雕樑畫棟。
大殿正中兩根方形石雕明柱上的蒙文刻字,像當年一樣記說著烏蘭布通王桑奇貢布興建佛寺的金色功德。佛殿外有庭院,過庭院有天王殿,內中四大天王塑像剛猛威嚴。天王殿過道中間木製巨型“嘛呢輪”上,銘刻梵文六字真言:“唵叭呢嘛咪吽。”胡文焉走上前,伸手旋轉嘛呢柱,書上說,這既是虔誠也是祈福。
舉頭,是神奇的風搖石,放目,是綠波湧動,香芬飄溢的山巒。誰能相信,八年前,這裡還是頑石裸露、荒沙淤塞的不毛之地?綠浪的中心,閃閃亮著一顆明珠,那就是美麗的曼陀山神珠水庫。
是那斯圖老村長陪同胡文焉參觀神珠水庫。也是他,帶領她細細觀看了曼陀北村的沙棘罐頭廠、杏仁飲料廠、聖水壩鹿廠、礦泉水廠……使她欣賞到一幅草原深處別具風格的,社會主義新農村圖。
這圖畫的設計者不在,鄭支書應邀到鄂爾多斯臺地參加防風治沙改善生態環境經驗交流會議了。
那斯圖老村長完全是自動地,給胡文焉講述她想聽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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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陀風雨(1)
01
孩子,哦,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看見你,我就想到我那已經回到天宮裡去的女兒斯琴婭娃。你知道我閨女名字漢語的意思麼?就是月亮花兒,一朵鮮麗照眼的月亮花兒。
婭娃是最美的姑娘,這誰都承認。誰都不會同意說她已經死了。不,她是變成了仙女,那一聲震耳欲聾的炮聲,是天庭奏響的迎接她的禮樂。清澈的神珠水庫,是她從雲端投落的梳妝鏡子。她愛舜成,這是我知道的。他也喜歡她。他們是打小一塊兒長大,就是你們所說的那青梅竹馬。我還知道,在起初,舜成對她的喜愛,很大成分是哥哥式的。但是後來,當她用自己的命換了他的命,他對她,就……哦,這麼說吧,舜成至今不娶,裡頭是有這個緣故的。當然,舜成他不能夠接受哪一個姑娘的心,是因為,他把自己整個兒交給了草原,他沒有什麼東西再給人家了。
即便是我那好閨女。
你看,怎麼說起這些了?我本意是要讓你知道,舜成他一開始的艱難。孩子,你知道什麼是難嗎?那不一定是在硝煙瀰漫的戰場上迎著炮火往前衝,不一定是不顧一切跳進有著老人和孩子的熊熊燃燒的火堆。那是,唉,我還是給你慢慢說吧,說那些平常日月裡的事兒。那是我們的生活,我們的故事,舜成給它們塗上了幸福的顏色。
是的,幸福。
我已經六十多歲了,有說人生的資格了。我要說,人這一生,是不是活出了幸福,這要看你的生活中有沒有進來過一個亮堂的人,用他的亮光趕走你的黑暗。
我要說,鄭舜成,我們曼陀北村的村支部書記,就是一個亮堂的人。他使烏蘭布通草原,這塊草原上的所有人,都成為幸福的化身。孩子,你一定知道燈塔吧?就是海洋上高高矗立的那種,給遠航的人們指示方向的東西。舜成支書,他就是我們的燈塔,草原的燈塔。他貢獻出光明和溫暖,使這塊苦寒之地,成為人間天堂。
一開始,他決定留下來的時候,說只幹一屆,就是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