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假設我們不希望發生,也相信不會發生。不過是表明我們政府的立場與態度罷了。如有得罪,還請施密特先生和美利堅國人民海涵。”
施密特先生聳聳肩,火是沒有了,話也變軟了,且帶著笑意,但滿臉不屑譏諷的神情,分明是剝掉了笑容中僅有的友善的成分,變成赤裸裸的譏笑和嘲諷。“尊敬的杜先生啊,很抱歉,你不覺得就憑這點真假難辨的東西讓我來結束一個人的職業和榮譽太牽強了嗎?”
“如果先生願意賦予我特權,我可以蒐集到更多更直接的證據。”杜先生說。
“你要什麼權力?”
“允許我搜查薩根的私人住所。”
“荒唐!你以為這是你家開的飯店嗎?”施密特先生惱怒地說。
“當然不是。”杜先生笑道,“我知道,當我踏入這個院門,無異於踏入美國本土。所以,沒有閣下的特許,您就是借我十個膽我也不敢多邁出半步。”
既要示強,又要示弱,這才是策略。
施密特先生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你還應該知道的是你的要求很荒唐,你就是掏出槍逼著我,我也不會給你這個特權的。”杜先生聽了不禁哈哈大笑,“閣下作賤我真有一套,倘若我杜某今天身上還揣著槍,那隻能說明我無能啊,身邊連個玩槍的人都沒有。放心,閣下,我身上沒有槍,但我身邊不缺玩槍的人,多的是。”窗外陽光如織,施密特先生走到窗前,用寬大的背脊對他說:“當你炫耀你的槍時,最好不要忘記看看這些槍的產地,也許上面刻著USA。”
杜先生特意轉過身去,用背脊對著他的背脊說:“也許吧,所以我樂意退而求其次,希望施密特先生以維護兩國人民的利益為重,以澄清事實、是非為由,對薩根的住所進行搜查。據我的部下彙報,他身邊密藏有一臺秘密電臺,專門與日軍情報機關聯絡。”
施密特先生轉過身來,走到杜先生跟前,略帶鄙夷地笑了笑,說:“搜查?杜先生,你以為我們美國公民的權益就像你們中國公民,是可以任意踐踏的?對不起,我沒有這個權力。”杜先生嚴肅地說:。您個人沒有這個權力。但您代表的是美國政府,我現在代表的是中國政府。難道我們兩國政府之間的友誼還不及一個嫌疑人所謂的權益?”
施密特先生不以為然,提高聲音說:“可他代表的是美國公民,在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起訴他的情況下,他的一切私人財產——當然也包括他在使館的房間,一律都受到神聖而偉大的美國法律的保護,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對它進行侵犯。”杜先生不覺搖了搖頭,嘆息說:“這也就是說,我剛才所言的一切,對閣下來說不過是戲言,甚至比街頭流言還不值得尊重?”施密特先生聳聳肩,“你怎麼理解是你的事,跟我無關。”
杜先生狠狠地盯著施密特先生的雙眼,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嚴厲,擲地有聲:“中國有兩句老話,一句叫紙包不住火,另一句叫門旮旯里拉屎總是要天亮的。說的都是一個道理,那就是事情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到了那一天,事實證明薩根就是一隻藏匿在閣下身邊的大鼴鼠。對不起,我將以中國政府的名義對貴國政府和新聞界公開我們今天的談話內容,到時就請先生不要怪罪我杜某人做事不講人情,對先生不夠尊重。而且我相信,這一天不會太遠的。”
說罷,杜先生起身告辭,腳步聲有力、鏗鏘、快速。
施密特先生想發作,卻發現他轉眼已出了門,氣憤難忍之下,禁不住用英語衝著大門罵了一句髒話。
施密特先生氣咻咻地回到自己辦公室,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的目光從牆上嶄新的美國星條旗移到了辦公桌上。桌上擺著兩樣東西,一是他和可愛夫人的合影,另一個便是他任職以來得到的最為珍貴的東西——美國政府頒發給他的金質榮譽勳章。這是施密特先生一生都引以為傲的兩項光榮,是他生命的光榮象徵和意義。他夫人是他的大學同學,導師的女兒,舉校聞名的校花,且祖上是英格蘭移民,具有與英國皇室沾親帶故的貴族血統。在學校裡可說是人見人誇,人見人愛,美麗得像孔雀,驕傲得像公主。而他,不過是新澤西州一個小小的牧場主的兒子,母親還有八分之一的印第安人血統。照重慶話說,是一個窮鄉僻壤的農民娃兒,甚至連農民娃兒都不是,一個慘兮兮的放牛娃而已。所以,挽著如此美貌高貴的妻子,走進教堂去成婚的這一天,成了施密特先生記憶庫裡最大的亮點,隨時隨地都會油然想起。此刻他又彷彿看見那一天的他,燕尾服的領子,和他的脖子一樣的硬直,英偉得像個陌生人似的,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