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先生,他是美國大使館的政務參贊,大使不在,由他臨時代辦管理使館事務。施密特先生身材高大,作風乾練,西裝革履,很有幾分紳士風度,也很有美國人那種大模大樣的派頭。他匆匆走進接待室,見到杜先生,立即停住腳步,臉上交織著怒氣和倨傲,昂然站在屋子中央,彷彿在等待杜先生驚慌失措地道歉。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杜先生只是彬彬有禮地除去手上的白手套,鎮定自若地走上前,撫胸微微一躬,說:“尊敬的施密特先生,我是杜德致,很榮幸能在這裡與您相見,我謹代表……”
施密特先生挺著胸脯,傲慢地打斷了他的話,拍著茶几上的報紙,直奔主題,“聽說這是您簽發的稿子?”杜先生點頭稱是。施密特先生冷冷地看著杜先生,“光敢做敢當不夠,我要您給我一個明確而又可以讓我接受的理由——您憑什麼要傷害我個人和美國政府?”
杜先生微微一笑,說:“先生閣下,準確地說,是您的人在傷害我和我的政府。雖然您這兒秋毫無損,但是三天前的夜裡,就在這兒向西六公里之外,炸彈丟了一地,大火燒了一夜,死者親人的哭聲震天動地……”
“這跟我美國政府有什麼關係?”施密特先生又一次打斷杜先生的話,那種所謂的紳士風度蕩然無存,有的只是美國人慣有的霸道和傲慢。
“有關係,”杜先生不卑不亢地說,“正如報上所言,這一切都是由您的一個部下一手策劃並指揮的。”
施密特先生略略一怔,但倨傲的神情絲毫不減不損,目光依然咄咄逼人,瞪著杜先生,“誰?今天我把您請來就是要討一個說法。這個日本間諜是誰?有名有姓地報來。恕我直言,如果你說不出個所以然,對不起,我將以我們國家的名義向貴國政府狀告您!”
廢話,要說不出個所以然我怎麼敢摸你的老虎屁股?杜先生淺淺笑著,莊重地說道:“好的。但是,如果我告訴您這個人,我也將以我們國家的名義要求您將此人驅逐出境,永遠不要再踏入我國領土!”
“不但要有其人,還要有其證據。”施密特先生提高聲音說。
“只要閣下站在公正的立場上,我相信什麼都會有。”
“說,是誰?”
“您的下屬,薩根先生。”
施密特先生怔住了,但依然挺著胸脯說:“對不起,空口無憑,我要證據。”
杜先生便將準備好的文字資料和幾張薩根從事間諜活動的照片,交給施密特先生。照片清晰地記錄了薩根派汪女郎打探地址、去被服廠察看虛實、去糧店與少老大接頭等情況,人證物證俱全。文字資料有兩份:一份是詳細地講述了他勾結日本間諜惠子,不擇手段地組織謀害了一名從美國留學回來的中國數學家陳家鵠——這次轟炸的本意是要殺害他,並羅列了這次轟炸的傷亡情況,另一份則顯示了薩根在日本多年的生活軌跡,他與日本軍方的曖昧關係——他的日本老師是個狂熱的軍國主義分子,其兒子還是日本軍方的一個情報官,惠子是他們派出的間諜,云云。
“除此之外,”杜先生口頭補充道,“我們還接到過幾個匿名電話,說貴國使館內暗藏有日本國間諜,一直在配合日本軍方試圖搗毀我黑室,暗殺我著名數學家陳家鵠等人。”
“哼,”施密特先生冷笑道,“匿名電話?難道你寧願相信一個匿名電話,而不相信我們兩國政府締交多年的友誼?”
杜先生回敬道:“我今天專此來與閣下會晤,並直言不諱,正是我相信並珍視兩國政府的友誼的證據,要不我就下令抓人了。”
“你敢!”施密特先生覺得杜先生的話好像一把利器,刺在了自己不可一世的自尊心上,情緒突然失控,咆哮起來。
“明的不敢,暗的有何不敢?”杜先生冷冷地笑,笑裡藏刀,刀鋒上中閃耀著一種無法無天的流氓勁兒,“要知道,這是戰爭時期,重慶的天空中時常都盤旋著罪惡的敵機,生命就像是您身邊的青花瓷器,不管它是否價值連城,都實在是太緲小太易碎了。”
“你是在威脅我!”
“不,我這是在曉之以理,希望閣下能明察秋毫,伸張正義,對薩根這種國際敗類作出應有的處理。”杜先生至誠至真地說,“倘若參贊先生對此事置若罔聞,任由薩根在我領土上繼續胡作非為,我國政府將保留外交交涉的權力,哪怕將事情擴大化,也要捍衛我抗戰之利益與國家之尊嚴。”
施密特先生眉毛一挑,看樣子上了火要發作。杜先生哪裡會給他這個機會,前面的話音未落,後面的話接踵而至,聲音又快又大,“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