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宸在宮中無事,母親又去了感業寺唸經禮佛,她便跑到父親的長生殿去。
武則天去感業寺,李治要處理的政事自然也就多起來。從前武則天在的時候,會將奏摺分門別類地排好,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急需批覆的,都整整齊齊地擺在案桌上。如今武則天一走,這個任務自然就是落在了李治身邊的宦官身上,可宦官總歸是宦官,判斷能力哪裡能與參政多年的武則天相提並論?
那簡直是替武則天提鞋子都還不夠格的。
李宸到長生殿的時候,父親正坐在案桌前,皺著雙眉,一隻手揉著太陽穴。
李宸悄無聲息地走進去,立在父親身後,雙手揉上他的太陽穴,“阿耶,可是頭疼?”
李治聞聲識人,因此並沒有張開眼睛,緊皺的眉頭稍微舒展了,說道:“是永昌啊。”
“嗯。”
這些年來李治的頭疼就沒有徹底好過,從前明崇儼還有些不知道什麼偏方可以稍微緩解他的頭疼,如今明崇儼早就駕著仙鶴歸西了,武則天又去了感業寺,李治頭疼一發作,根本就沒法子靜養。李宸這麼多年替父親按摩,也算是個中好手了。
她站在父親身後,手不輕不重地在他的太陽穴上按揉著,笑著跟父親說道:“阿耶,我前些日子用了一些薰香,聽說有安神之效,永昌用了感覺挺好,也能睡得好覺,不如你也試一試?”
女兒出宮也惦念著父親,這讓李治心裡感覺十分溫暖。他雖然也明白自己的頭疼不是什麼薰香可以緩解的,卻也好不妨礙他心裡高興。
“行啊,回頭我讓人跟你去拿。”
李宸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
李治感覺頭疼好些了,便抬手讓李宸別按,“好了,你過來坐下,我有事情要問你。”
李宸覺得父親不管怎樣,有一個小細節卻十年如一日,做得很棒。那就是他在家人面前,從來不自稱朕,都是以我自稱,帶著家裡人才有的親暱感。
李治:“聽說臨川長公主的家姑八十大壽,你也過去玩了?”
“嗯。”李宸坐在父親身旁,彎著大眼睛應道。
李治:“好玩嗎?”
“嗯。”李宸還是彎著大眼睛繼續應道。
李治:“……你除了應父親一聲,便沒有什麼好玩的事情要與父親分享嗎?”
李宸聞言,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她湊近父親,挽著父親的手臂,“當然有,永昌從未看過民間唱大戲,那天去看了,十分熱鬧,周圍的居民都在周府看大戲呢,可熱鬧了。”
李治側頭,瞥了小女兒一眼,“還有呢?”
李宸眨了眨眼睛,“還有什麼?”
李治:“……”
李宸看著父親一臉無奈的模樣,放軟了聲調,“還有姑母讓我去見見諸位表兄,我都見過了。”
李治側頭,看向她。
李宸迎著父親的視線,十分委屈不解:“阿耶這麼急著要將永昌往宮外趕嗎?”
李治嘆息,“永昌,你不能永遠留在宮裡。”大唐律法,女子過十五便該嫁人。李宸是天下矚目的小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著皇家,出降之事,可由不得她任性。
到了該要出降的年齡,無論如何也是要出降的。
身為父親,即便是再不捨得想要留她在身邊兩年,也只能是暗中想一想而已。
“你到底喜歡怎樣的?不論是你還是太平,父親都希望你們能一直很快樂。你若是再沒有半點頭緒,那父親就直接替你做主了。”
放任她到現在,已經是帝王對小女兒最大程度的寵愛,再要讓她隨著性子來,那可不行。
李宸抬眼,看向父親,“我真的要在今年出降嗎?”
李治迎著女兒的視線,心裡頭早就柔軟地快要化作一灘水。心軟歸心軟,李治的臉上還是不動聲色,淡聲說道:“最遲明年開春,不能再討價還價。”
李宸:“……”
李治看著女兒抿著紅唇的模樣,感覺才稍微緩解了的頭疼又變重了,他站了起來,跟女兒說道:“陪父親走走。”
李宸乖巧地跟在父親身邊,心裡頭在斟酌著到底要怎麼說宋璟的事情。
李治說:“你既不喜歡母親那邊的親戚,也不喜歡父親這邊的親戚,那你到底是喜歡這樣的?”
“永昌喜歡有本事的。”
李治側頭,看向李宸。
李治腳步微頓,看向她,“何謂有本事?”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