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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部分

侍月追到房門前喊:“公子。”

容若沒有回頭,只向後搖搖手:“我到園子裡逛逛,散散心。你們別跟過來,自去歇你們的吧!還有……”他頓了一頓,卻仍沒有回頭,只接著說:“韻如睡了,你們別擾她,這事,也別對她說,明兒只說我不小心,下廚房做宵夜時切傷了手。”

凝香和侍月齊聲答應,怔怔地望著他遠去,幾次三番想跟過去,卻又覺那平日裡活力四射的身影,此時無限冷清孤寂,又傷又痛又不忍,卻偏偏,連喚他一聲都不敢,只能呆呆站在閒雲居前,凝望著容若三轉兩轉沒了影。

彼此互望,只能看到對方蒼白的臉,和眼中無限的悽惶。

容若信步在園中閒走,已是深夜了,月清清冷冷地掛在天邊,更覺長夜孤寂。風清清冷冷地吹到身上,憑添了許多寂寞。

園子裡悄無聲息,夜靜得可怕遊廊上每隔數步便掛著一個淺碧的絹燈,憧憧的燭影將園內的樹影,映在地上牆上,隨著夜風起舞,恰似群鬼亂舞。

池中荷花已殘,伶仃淒涼,獨餘殘梗,在夜風中飄搖。

也許因為太靠近池水,所以夜風襲體,倍覺寒意。

容若怔怔獨立,任寒風襲體,抬頭望蒼天孤月,只覺心境一片蕭索。

自入太虛以來,面對的種種懷疑、冷漠、惡意、殺念,他苦苦掙扎,努力堅持,傻乎乎地把一顆心捧出來給每一個人看,自以為,未來的一切美好如畫,到頭來,得到的,依然是更深的懷疑,更重的不信,更傷人的背叛。

沉沉寂寂低下頭,看池中碧水。這麼深的夜裡,池水中映不清他的容顏。看著水中那虛幻的月亮,他自嘲地一笑。

原來,所有珍愛的,美好的,在意的,都不過是這水中之月,太虛一夢。身在太虛,到底要為何而活,到底還有什麼值得追尋。

夜風冷到極處,徹骨生寒,容若不自覺地縮了縮身子,於此同時,也皺了皺眉峰。

為什麼,夜風中竟帶煙氣,難道哪裡著火了?

容若皺著眉,順著味道找過去,三轉兩轉,終於在一處假山後找到了煙火氣的來源。

地上居然插了三支香,點了兩支燭,還燒了滿地的冥紙,因為有假山擋著,雖有風襲來,終還不曾把冥紙吹得四散。

蘇良神色黯淡,蹲在地上,一張張地燒冥紙。

容若愕然:“你在幹什麼?”

蘇良頭也沒抬一下:“沒看見嗎?我在祭故人。”

“要祭什麼人,大白天不行嗎?要你半夜裡搞鬼。”

“我是直到今天晚上,才知道我對不起她,才必須連夜出去買香燭冥紙來祭她。”

“什麼?”

“我祭的是我可憐的鈴姐姐,可憐得被一個暴君凌虐而死的鈴姐姐,我曾發過誓為她報仇。”

蘇良抬起頭,月光下少年的臉,還未及完全長成,卻已出奇清秀,帶著一種說不出是悲是喜,是絕望還是無奈的表情:“可是,我知道,這個誓言永遠無法完成了。”

容若似乎是聽懂了,卻還呆呆似完全沒懂一般,再問了一遍:“什麼?”

蘇良垂頭,看自己的手,良久,才說:“你早就發現了吧?我根本殺不了你,我自己其實也是知道的,只是不肯承認,直到今天晚上,我看到你變成這樣,不但不覺得開心,反而……”

他不再說話,只是無聲地把冥紙送到火焰中去。

也許是因為火的原故,本來冰冷的風吹到身上,居然帶一絲暖意。

容若卻還是愣愣站在原處,愣愣望著這個有些悲傷卻又有些釋然的大男孩。

“不管出了什麼事,說出來,心裡就算難過,也能得到一點解脫吧!”淡淡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你比我和蘇良還要大,為什麼,比我們還不懂這一點?”

容若一呆,急忙扭頭,才發現,身後大樹上還坐著一個人呢!

趙儀斜靠在樹身上,眼神因為月光的關係,出奇地明淨:“說出來吧!雖然力量也許很小,但我和蘇良都會幫你的。”

容若把眼睛瞪得老大,仍然怔怔望著他,腦袋好像跟不上這樣一百八十度的態度轉變,好半天才問:“為什麼?”

“不為什麼?”趙儀在樹上伸個懶腰,然後跳下來:“最多隻是因為……我和蘇良其實都很喜歡那個又笨又蠢,有時候又狡猾又氣人,永遠有色心沒色膽的你。”

他凝望容若,眼神明亮,臉上有一種飛揚的光彩,讓人忘記,他其實還是個沒成人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