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莫明其妙的漢字,就算會讀幾個字也是無用……”
“文盲嗎?所以才被欺負?”
“也不能說是被欺負,監獄裡本來就是陰溼慘虐的世界,老人又有點口吃,常被看守員吆喝,但,他只是含淚拼命忍耐。在裡面洗澡時也是規定九分鐘,先進浴缸浸泡,再出來洗淨身體,然後又進浴缸,每一個過程各三分鐘。而老人因為腳不方便,總是慢了一步,儘管我在旁邊幫忙,還是來不及,當然又捱罵,甚至捱揍。到工廠時也是一樣。受刑人必須脫光衣服,在被叫到編號時,光著身子跳過一尺寬的白線,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是相同。老人在跳時,全體看守員皆棒腹大笑,因為老人的性器官很小,也變形……曾經有看守員抓住他的性器官,讓他疼得哇哇大叫呢!若只是那樣還好,但,在工廠作業時,一旦看守員心情不佳,就會突然出現,在受刑人頭上用力一拍,大叫‘喂,手趴在地上’,然後褲子被脫掉,兜褲布也被拉掉,同時又被命令‘喂,屁眼讓我看清楚些’。這是因為有受刑人曾將香菸或‘老鼠尾巴’放在塑膠袋內插入肛門內攜進工廠,而看守管理員予以搜查,但,老人根本不抽菸,所以這只是單純的虐待。
“回到普通牢房,點名、分配食物後,在晚間七時之前的休息時間,老人又要受同房受刑人的折磨,被要求打掃便桶、洗餐具等等,不一而足。某次,我終於忍耐不住,狠狠揍了同房室的激進派分子一頓,要他別再欺負弱者,此後牢房裡才好不容易民主化了。”
“嗯……”吉敷嘆息,“老人是持續過了二十幾年這種地獄生活嗎?這樣的話,他應該不會想再回監獄了。”
“當然嘍!和昭和四十年相比,宮城監獄現在不論是建築物或裝置都好很多,受刑人的生活也獲得改善,卻仍不時適合進去兩三、次的地方。”
“那麼,行川鬱夫直到出獄前仍是文盲?”
“開玩笑!老人很努力的,而且我也一直告訴他,如果想要得救,那就好好認識字吧!再說牢內的勞役,很多都是在印刷工廠執行,若不認識字就很麻煩。老人幾近拼命地認真學習,後來甚至還喜歡上閱讀小說哩!牢裡是禁止娛樂性太強的小說,不過像經營概論或印刷技術革新之類的書籍並未禁止,只要套上這樣的書皮,就可以矇混過去,老人就是以這樣的方式拼命閱讀小說。
“我曾經要他用記得的字隨便寫一些文章,結果,刑事先生,你知道嗎?我嚇了一跳哩!那已經遠超過我的閱讀能力了,幾乎都已經算是寫小說啦!”
“寫小說?”
“是的,老人變成作家了。”
“什麼樣的小說?”
“像江戶川亂步那樣的小說。老人好像很喜歡亂步的作品,也讀過相當多,所以才會寫出模仿亂步般的小說,應該稱之為偵探小說吧……只是並無偵探出現。
“於是,我就常趁看守管理員不注意時讀老人所寫的稿件,同時我還利用在印刷工廠服勞役時予以印刷成書,暗中送給受刑人閱讀,坦白說,內容真的非常有趣呢!管理員後來也知道了,卻也成為老人的書迷。所以,我才說那位老人很有才華,絕非尋常人物!”
“那些小說目前在什麼地方?”
“我家還有兩、三冊。”
“能夠借我嗎?”
“沒問題,只要你待會兒到我家去。”
談話到這裡中斷了。吉敷感到肚子餓了,同時也希望能在和這位看似很有知識的前科者多聊一些,就邀對方一起吃飯。
本來,他以為對方會說妻子在家等待而拒絕,但,秦野卻低聲答應了:“好吧!反正內人現在正好回孃家。”
前往宮城 (3)
兩人進入可以俯瞰宮古車站前大街的火鍋店。
雖是在大樓的三樓,卻又廂座,兩人在最旁邊的座位坐下後,隔著落地窗可見到宮古的站前街。計程車和商用車群如動作緩慢的動物般形成車列緩慢前進。
“這裡是個小城市,對吧?”上過洗手間回來後,秦野重新在座墊上坐下,邊說。
“和東京比較的話,是很小。”吉敷回答。
“但是,對於像我這樣的人來說,卻是最適合的地方。”秦野一面以溼巾拭手,一面略低著頭,說,“是懺悔年輕時的愚昧,過著遁世隱居般平靜生活的好地方。早上出了家門,我可以步行前往工廠,若是大城市,就必須搭乘電車或巴士吧!再說,我最好也不要自己開車。”
“你也有過艱苦的生活?”
“都已經過去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