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顯和俞大猷都是大行家,研讀此書後,皆如夢方醒,將其看成是開天闢地的一本兵書。
之所以待其抬得這麼高,是因為從前練兵經驗,都是靠將領間口口相授,就像師博帶徒弟一樣,能不能攤上名師看運氣,攤不上的機率要比攤得上大得多。當然,將領不成材的機率,也要遠遠大於成才的。
哪怕攤上個名將做老師,也總會有許多寶貴的經驗在這個過程中被連忘,被曲解,甚至被誤解。以前也有很多兵書,涉及到練兵帶兵的要點,但大都講些精微莫加的綱領提要,至於具體的作法,則沒有一本書提到。彷彿禪家所謂上乘之教也,讓後來的將領們看的雲山霧罩,大都用其裝點門面,以及催眠。
這並不稀奇,因為大部分武將不同文墨,而帶兵的儒將,又脫不出俗字如金、精言微要,的文人習氣,想當然的認為,許多東西不需要寫出來,結果讓後人無從揣度。
直到今天,才有了一位文武雙全、內外兼修,可以理論聯絡實際、並願意將自己的經驗傾囊授於同僚的戚繼光,翻開了軍事著述的新篇章。在《紀效新書》中,他將練兵的條目,從選丁徵兵開始,以致號令、戰法、行營、武藝、守哨、並各種地形條件下的戰術,母近乎口語的文字記敘下來,使其成為一本通俗易懂,又嚴謹使用的練兵教材!
簡單來說,就是將領們可以透過學習這本書,掌握到戚繼光練兵的每一個要點、原則和規範。小到每一個戰術動作,每一種戰術配合,大到如何組建一支完整的軍隊,都可以在』紀效新書》中得到準確而詳盡的答案。
但身為統領一鎮,甚至數鎮的高階軍官,劉顯和俞大猷卻從書中看到了更深刻的東西,但他倆的所見並不相同一一劉顯看到了戚家軍的與眾不同,在包括他的部下在內的所有軍隊中,最受追捧的還是那些弓馬嫻熟、以一敵十的高手們。但戚繼光明確指出,一場戰鬥的勝敗並非完全決定於個人武藝,在一群人和另一群人的戰鬥中,如果能做到戰術組合合理,武器配置完美、配合技術嫻熟,哪怕個人能力均低於對方,也會取得勝利。
劉顯的腦海中,馬上蹦出三個字▲戚家軍”時至今日,這支軍隊的戰法已經不是秘密”十二人組成個有機的集體,按照預定的戰術進退擊敵。這個過程要求士兵之間分工合作,很少有個人突出的機會。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利用陣型的優勢,以多勝少、以少勝多,戰無不勝、無往不利。
更有實際意義的是,戚繼光的戰鬥小組模式,在這種兵力無法展開的山區,絕對威力無窮。這給劉顯指明瞭改變的方向,使他心甘情願的配合戚繼光的新式訓練。
而俞大猷看的可能更深,他從戚繼光記述如何擬訂官兵的職責,設計軍隊的組織,統一武器的規格,約定通用的旗幟金鼓等通訊語言;以至嚴格要求士兵進行復雜的戰術配合,並對每一個動作都進行了不厭其煩的規定等等這些細節中,分明看到了三個字一一規範化。
雖然戚繼光說的是陸軍,但俞大猷認為海軍方面更需要這樣的革新,因為後者的技術含量,和對協作的要求,要遠遠高過前者。只有規範化,才能解決水師目前混亂低效的困境,有能力禦敵於國門之外。
他有很多話,想要跟戚繼光談,無奈對方白天練兵如火如荼,晚上還要加班設計翌日的訓練,俞大猷哪能再去分他神,只好先把話放在肚子裡,專心當好他的軍法官。
事實證明,殺雞用牛刀雖然浪費,但勝在效果絕佳。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便解決了困擾贛南百姓多時的軍紀問題一十郝縣令那裡已經接不到對官軍控訴,百姓們也普遍反映,軍爺們說話客氣了,買東西知道給錢了,也不會再白吃白喝了,更沒有敢打人罵人的,轉變如此之巨大,讓被欺壓慣了的贛南百姓,還真適應不來。
但無論如何,能相安無事總是好事,善良的百姓們念起了官老爺的好……他們想當然的將一切功勞,都算在經略大人的身上,沈就的大名也漸漸在贛南山區中傳開,甚至圍屋裡的山民們,都知道有這個麼文曲星下凡的經略大人,一來贛南就鎮住那些胡作非為的大兵,並教他們洗心革面。
這確實是沈就願意看到的,但還遠遠不夠,甚至使他微微失望一一何心隱結束了他的大山之旅,一個月後回到縣城,帶來的訊息卻不甚樂觀:那些頭人長老們,讓他感受到了賓至如歸的熱情,可就是有一樁,只要他一提官府,馬上就會冷場,甚至有不客氣的直接問他。是不是官府的說客。
何心隱問他們,是有怎樣,不是有怎樣?
得到的答案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