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夜深,埋在熙軍裡的探子以及烽火臺上監視對方動靜的兵士皆是來報。
“一共八處水井,已有三處被下□□,今日晚間軍中已有騷亂。”
“熙軍似有亂動。”
宇文博聞之不由大喜,親點了一隊人馬準備直接夜襲熙軍營帳——大約是出身的緣故,宇文博素來便是事必躬親的性子,哪怕是征戰在外也依舊喜歡領兵出戰,倒不是他喜歡打仗而是因他只信自己。不過也正因如此,周軍上下皆是仰慕君上威儀,一路氣勢洶洶。
倒是齊天樂出面攔了一攔:“太順利了一些,陛下倘若真要夜襲,不若讓手下公孫將軍領兵便是。”
宇文博卻是蹙了蹙眉,冷聲道:“怎麼,你要攔朕?”
齊天樂一肚子的話都給宇文博這一句給攔了下來——宇文博原就是個城府極深、不折手段之人,他生性多疑好猜忌,因出身的緣故,吃過許多苦卻也隱忍太過,如今一朝登上週國帝位,自是容不得旁人頂撞違逆。更何況,是齊天樂這麼一個反叛而來的熙朝之人。
齊天樂面色不變,隨之便道:“既如此,可否許臣隨行?”
宇文博已有幾分疑心,面上不顯,依舊是從容和藹的笑意,伸手撫了撫齊天樂肩頭,替他拂去那本就不存在的塵埃,開口道:“不必了,朕此去匆匆,必要留人在營中坐鎮。天樂你既有心,替朕守好這裡便算是極好的。”
正說著話,外頭跑來已換過甲衣的兵士,手裡牽著宇文博的愛馬踏雪——此馬通體皆黑,只有四蹄乃是雪白,一眼望去彷彿踏雪而行。更難得的是,此馬乃是少有的駿馬,日行千里,多次與戰場救過宇文博的性命。
齊天樂靜靜的垂下濃黑的眉睫,遮住了他眼中的神色。他索性也不再多說什麼,反倒退後一步,微微垂首,漠然笑賀道:“那我就先在此祝陛下馬到功成,武運昌隆。”
宇文博哈哈大笑,握著踏雪的韁繩,微一借力便上了馬背,用腳夾了夾馬肚子,催著踏雪前行,嘴裡笑道:“好,借你吉言。“
語聲未盡,宇文博已然一騎當先,直接帶著已然準備妥當的騎兵前行而去。因是夜襲且有要快,故而這一隊人只有兩三千而已。
齊天樂看了一眼,忽而冷笑了一聲,看了看天色,直接甩袖轉身回了營帳。
宇文博深知“兵貴神速”、“良機易逝”的道理,所以他也不再耽擱,揚了揚馬鞭,領著兵直往熙軍大營而去,打定了主意今夜必要趁亂生擒或是射殺熙朝主將,以此揚一揚周國國威。
一路過去,熙軍果然已有亂象,烽火臺上巡視的熙兵不知蹤跡,往日裡戒備森嚴的周側居然只有寥寥數人守著。宇文博心氣大振也顧不得其他,揚聲吩咐道:“擒賊先擒王,直接去大營。”
大營的燈光乃是營地裡最亮的,一眼望去自是十分明確。
只是,越往裡去,熙兵越是少見,宇文博那與生俱來的疑心到底還是救了他一回,他勒住韁繩,左右張望了一下,見著周側漸漸靠攏的火光,不由暗罵了一聲,重又提氣道:“撤,馬上回撤。”
話聲還未落下,周側舉著火把的兵士已然聚攏過來,將他們一隊人如同包餃子一般的抱了起來,弓箭手則是收持弓箭,射出一層又一層的箭網來。
宇文博此時已然知道自己是中伏了,胸口溢滿了怒氣,可此時也只能揚鞭指了指後方那因為他們及時停步而還未來得及包圍住的那一處空隙,厲聲開口命令道:“快,從此處突圍!若有退後者,定斬不赦!若有畏戰者,定斬不赦!若有斬熙軍首級者,賞贏十兩!若有斬熙軍將領首級者,賞百金!”
重刑之下多有從者,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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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傍晚。
何將軍目送著謝晚春與一眾的兵士離開後方才壓低聲音與王恆之說了一句:“你離開前與我說的事我已令人查過,那幾處地方確實有些異動。”他語聲一頓,掃了一眼周遭,眼神凌厲,沉聲道,“這裡不方便,我們還是去營帳說話吧,確實是該佈置一二了。”
王恆之神色亦是凝重起來,他微微頷首,隨同何將軍一起入了營帳。
他們二人一前一後的入了大帳,便見著有幾個被剝了甲衣的男人被捆成一團,堵了嘴跪在地上。
何將軍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一掃而過,面色不變,可眼神卻是鋒銳的,猶如出鞘利劍一般。他從這些人身側走過,慢慢道:“你之前與我說蕭家暗通周國,軍中恐有周國奸細,我便按著你給我的單子查了一遍,果真是查出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