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吃過飯了沒?請你喝咖啡好不好?”他見她抬頭,便用不良混混搭訕的輕佻口吻說。
謝青雯微微一笑,低頭走了。
眾人面前,她遵從顧以法的指示,裝作不認識就可以。
轉進巷子,她經過了公寓大門,卻繼續前進,一路走到了離住處有一段距離的社群公園,顧以法便追上了她。
他把烤玉米和剛買的紅豆餅都遞給謝青雯。她接過了。
“同居女友叫黃美涓,三十三歲,是臺北人,平常工作是會計,之前和柏景翔同居的地方,就在仲介公司樓上。據說他們交往了總共五年左右。”顧以法也不囉嗦,直接切入主題,向她報告近日調查的結果。“我拍了幾張照片,你想看嗎?”
她搖搖頭。“暫時還不想。”
顧以法沉默片刻。他們在公園外圍漫步,顧以法很謹慎地落後,照例警覺地注意著周圍環境。
這是他們已經建立的見面模式。為了不被她的鄰居注意,顧以法不會在她住處樓下出現;而基於他的職業警覺,也不會約她在相同的地方見第二次。
相反地,他會在任何地方出現。
有時是音樂教室附近的便利商店門口;有時像今天,混在夜市人潮中,有時,甚至會在她去買樂譜的書店現身。簡直堪稱神出鬼沒。
每次見到他,都會得知更多過去,愈來愈令人難堪、沮喪。
本來以為感情是漸漸消逝、乃至於死亡的。可是,像剝洋蔥一樣,一層一層外衣脫去,隱藏的內裡慢慢顯現出來,才知道——柏景翔在和她訂婚以前,就已經與這位黃小姐在一起了。
簡單來說,他根本不是全心全意想和她廝守,她才像是介入的第三者。
顧以法看著她慢慢嚼著紅豆餅,待她吃完一個之後,才又開口:“你的速度變慢了。”
“啊?”
他指指她手上的甜點心。“以前,像那樣的東西,你大概可以在五秒鐘之內解決一個。現在,平均一個要吃兩分鐘。你退步了。”
謝青雯先是一愣,然後笑了。
她那張眉毛濃濃,鼻樑很挺、帶點英氣的圓臉蛋,被彎彎的眼睛襯得柔和許多。本來眉宇間的一股鬱氣,也化解了幾分。
“嗯,這讓我想到小提琴大師海飛茲。別人要拉二十分鐘的曲子,他大概十五分鐘就拉完了。到後期演奏比較慢一點,也被說是放了比較多感情。大概我現在吃東西投入比較多感情,所以速度就變慢了。”
“是嗎?”顧以法手還是插在口袋裡,他望著前方,閒閒地說:“是因為吃得少,所以才很珍惜、很有感情地吃?”
其實與事實相去不遠。她根本沒錢負擔這些零嘴。不過謝青雯沒承認。
“柏景翔上大學之後,比較有聯絡的朋友,只剩下梁伊呂了。除此之外,就是……嗯,女朋友。”
“你的意思是女朋友‘們'吧。”謝青雯的口氣帶著一點苦澀:“沒關係,你可以直說。”
顧以法沒有繼續那個話題,只是說下去:“梁伊呂和柏景翔雖說有聯絡,來往卻不密切,兩人生活圈幾乎沒有交集……”
“等一下!。”聽到這裡,謝青雯陡然站住了。她睜大眼,神色有異。“你說他們來往不密切?這是哪裡來的資訊?”
他給她一個“不可說”的眼神。
“這不對。”謝青雯堅持,“不管你的資訊來源是什麼、多麼可信,這個講法都有問題。伊呂學長和景翔常常聯絡的。”
顧以法已經走到她身旁,轉身面對她。因為足足高出她一個頭,他還得略壓低身子,才能平視她的眼眸,“你確定嗎?”
她點點頭,很堅決。“我很確定。就連我都常見到伊呂學長。他對我們都很好,幫我們不少忙。房子是他幫忙找的,景翔的工作也是。他還常把一些不用的電器或傢俱給我們。而且他會過去我們租的房子那邊聊天,我還常開玩笑說,如果以法學長也在的話,那就根本像是回到高中時代……”
聽著聽著,顧以法的眼神又開始閃爍著那種難言的光芒,讓謝青雯的胸口莫名其妙地揪緊。
“你以前……曾經想到我?”
很突兀的反問、很低沉的嗓音,讓謝青雯的窒息感更嚴重了。
她的頭,又開始暈。
“當然會呀,畢竟我們以前……常常一起聊天,雖然後來……雖然現在……”
說著,她的聲音哽住。
雖然現在,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