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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魯莊公讀到管仲所寫《輕重》篇中";人君操穀物、幣金權衡,天下可定也";的這句話,終於明白管仲重視的是錢幣和糧食,管仲並不稀罕什麼魯縞、楚鹿和珠寶,
這些是富人們的玩物。管仲當初操縱商人高價收購魯縞,營造投資魯縞交易可以賺大錢的假象,是要分散商人逐利的注意力,引誘魯國商人把囤積的糧食買掉,換來現錢去轉做魯縞生意,結果,是讓齊國買到了他們急需的糧食,而魯國商人只是得到了一個魯縞暴富的假像。齊相管仲真是一個陰謀家!
想到這裡,魯莊公仰頭長吁了一口氣,過了一會,他又忍不住繼續閱讀,當讀到管仲所寫的";幣重則萬物輕,幣輕則萬物重";和";因天下財物而以制天下";的這些話,弄明白了管仲早就領悟到列國的貿易是一盤棋的博弈,管仲是有備而來,難怪能在列國貨殖的博弈中穩操勝券!
當魯莊公讀到管仲所寫的";財不蓋天下,不能正天下;財蓋天下,而工不蓋天下,不能正天下,工蓋天下,而器不蓋天下,不能正天下";的這句話時,他預見到管仲不僅重農,而且要強工,要打造天下最精良的工器,齊國欲稱霸天下的野心是昭然若揭。
魯莊公哪裡還能坐得住!他立即宣詔相國施伯到他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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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伯來了,莊公見面就問:";各地推舉人才之事進展如何?";
施伯小心地說:";稟報主公,不大順利,百官對人才的看法與標準莫衷一是,難以統一。";
莊公:";我聽說有些被推舉之人是有些本事的,但是因為個性太強被刷掉了,有這麼回事嗎?";
施伯輕聲回答:";是的,這類人有個特點,他們的平民意識很強,似乎都像齊國管仲那樣宣揚順民、重民的主張,不把尊卑等級放在眼裡,顯得輕狂,難以被各級擔任考監的官吏所容忍。";
莊公瞅了他一眼:";有這樣的人嗎?";
施伯肯定地說:";有!東平鄉紳士曹劌就是其中的一個。";
莊公側身問道:";他怎麼輕狂?";
施伯回答道:";曹劌說'食肉者鄙,不可遠謀!'";
莊公溫怒道:";唔……這傢伙是夠輕狂的,難道食肉的百官、大夫個個都行事鄙陋、目光短淺?說這種話也太過分了。";
施伯:";正是如此,儘管臣與曹劌有些交情,但也不敢舉薦此人。";
莊公有些不悅:";為何不敢舉薦?有本公允准不就可以了嗎!";
施伯慢慢道來:";能否不拘一格地舉薦人才,與一國的教化有關,我們魯國從周室那裡沿襲的等級分明的禮儀,如果從民間推薦了冒尖的人才,即便是主公恩准了,也會在朝廷上下受到牴觸,他們會把這類人才視為不通禮儀章法的莽漢和異類,不足為用。";
莊公聽了不大讚成,斜著眼說:";怕是相國自己一貫謹小慎微,多慮了吧!";
施伯小心地說道:";並非是下臣多慮!遠在魯國先公伯禽接受周天子的封地在魯建國之初, 用了三年多時間才讓國政穩定下來;而齊國的先公姜子牙只用半年就穩定了國政。輔佐周王的周公旦曾問其原因,得知是魯國沿襲了周室煩瑣的禮制,例如,因父母亡就要守孝三年,不得逾禮。而姜子牙不講究這一套,他到禮儀,順應民俗,結果,官民親和,政局穩定。為此,周公嘆息:觀齊、魯兩國的章法制度,便可預知兩國未來的高下。";
莊公聽了若有所思:";好,不講遠了。今以後,本公要帶頭破一破陳規陋習,不拘一格使用人才!要讓政事簡化易行,只有政事簡化易行的朝廷,老百姓才願意親近它。";
接著,莊公沉吟道:";說到這裡,本公倒是真得佩服那個齊桓公,他竟然敢把有殺身之仇的草民管仲重用起來,這不僅說明他有度量,還有敢想敢做的行事風格。因此說,那個曹劌值得見一見。明日我們就輕車微服去一趟東平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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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莊公偕施伯輕車微服行了一天的路程,來到東平鄉曹劌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