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找她。”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雖然是用英文,可是宛如天使大提琴的嗓音,這個世界上,她所能聯想到的再無第二人。
京子愣神起來,那一時間胸臆裡湧現起無數的情緒,熟悉的,陌生的,激動的,悸動的……比賽期間兩人各自上鏡率的增加,也增加了戀情曝光的可能性,所以,這算是上次賽後,他們兩個真正碰的第一次面。
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好尷尬。
她想回頭去看他,卻僵直得不敢回頭去看他,總覺的似乎只消做了回頭的動作,他們之間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面前芮塔也不會放過任何揭破他們的機會。
“你終於肯出現了?”對面的芮塔再度演繹了女人變臉比變天還快的本領,原本盛氣凌人的表情僅僅只在一個眨眼就化為弱水,她抿抿唇,放輕的聲調像是質問又像是自嘲:“躲了我一個星期,連自己家都不肯回,卻在這個時候現身,希斯利,這樣真的好嗎?”
“我說過,這是你和我之間的事情。”回應的語調仍舊極淡,聽不出喜怒哀樂,甚至他連多上前一步都沒有,讓京子只能聽著這個熟悉的聲音在腦海裡描摹他說話的模樣。
只是,心臟刺痛,因為這句話“你我之間的事情”。
明明……說好了的,一起承擔……是因為在公共場合的關係麼?只是這樣,對吧?
“既然是你我之間的事情,你就不該一避就是一週。”芮塔凝望去敦賀蓮的眼睛,“裡克走了之後,在這個世界上,最瞭解我的人也只有你了,如果連你都不能珍惜我,那我這樣孤身一人又有什麼意義……失去唯一的親人——”
“啪!”芮塔接下來的話被杯座落下的聲音生生截斷了。
她眼中的怒意一閃而過,對座的京子遠遠靠著椅背,如鷹隼般的目光正鎖定她。
“這算什麼意思,沒有了親人很了不起?”
京子微眯著眼,翹起的嘴角極盡流露著不屑的意味,沒有留給芮塔半點餘地。
芮塔的瞳孔倏地放大,幾乎忍不住要從椅子上一躍而起。
“——京子?”背後的聲音不知怎麼失了安穩,片刻間近了幾分。
“你閉嘴。”京子頭也沒回,冷冷看著前方似乎已經想將她生吃入腹的美人,而她波瀾不驚地揚起了眉,扶著扶手的手漸漸在桌下握成了拳,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黑色濁氣正隱隱將她環繞起來,此時她就像是個散發著巨大引力的黑洞,黢黑無盡,吞噬天地。
“因為失去了親人,就可以肆無忌憚地踩著別人的傷口說話了嗎?利用‘唯一’親人的頭銜,一再踐踏別人的痛苦,還希望得到那個人的珍惜,你還真是扭曲到不行呢。”
說話的尾音幾乎開始顫抖:“你這個局外人……”
“既然認定我是局外人為何又三番兩次來騷擾我?既然我的生活已經被你打擾了就有權利在這件事上開口,芮塔小姐——”京子站了起來,瞬間增加的高度差帶給人無限的壓迫感:“久遠·希斯利也許是個大爛人,但是敦賀蓮由始自終都是個無法放下過去,溫柔而愚蠢的人。您的哥哥曾經為了他能改過自新而付出生命,您卻要把他重新拉回地獄去,這樣無視兄長和他的心意,傷害兩個最瞭解自己的人,你到最後也還是孤身一人,什麼也得不到!”
芮塔被她一連串的指責說得啞口無言,這番話並不是日文,而是地地道道的英文,以她所知的最上京子的資料,京子根本就不會說這麼多,但是這話似乎已經打過了無數遍的腹稿,就等著今天這個時分,狠狠砸在她的臉上,她卻連反駁的一個詞彙都找不出。
“你……懂……什麼……我哥哥又不想死!如果不是他——”語調逐漸揚起,稍微失控的音量引來了周遭的注意,幸好這日早晨的人並不多,京子一開始選擇的又是最僻靜的角落,所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大家都還打著問號。
“他當然想啊。”
敦賀蓮因為京子脫口而出的話,頭一次感到手足無措。
她在說什麼……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這樣只會讓事態更嚴重,這樣賭氣的言語能起到什麼作用?
然而她那樣斬釘截鐵地阻止他參與……
“他當然想啊——”雙手抱起胸,她的目光輕佻淡漠,眼底卻光芒如炬。明明並不知道詳情,卻好似她才是這世界上最接近真相的人,冷靜地剖離,惡毒地揭露,伶俐的唇齒成了最無堅不摧的武器,這一刻有一種獨特的氣場,隔開了除了她和芮塔以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