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平穩,異常鄭重,然而紀青清的身體卻都不由得震顫了起來,“你說什麼?”
“天下人都知道百里素雪和他交惡,他一生都沒有進入岷山劍宗一步的機會。然而就連元武皇帝和鄭袖都不知道他為什麼和百里素雪交惡,只有我知道百里素雪和王驚夢曾經是好友,現在你是天下第二個知道的。”男子異常感慨的看著她,說道。
“這簡直是荒謬!”紀青清想到了更多的舊事,想到更多有關巴山劍場和岷山劍宗的舊事,忍不住寒聲說道。
“很多荒謬的事情,往往出自人之情感。”
男子笑了起來,他的笑容也很難看,“只有我知道百里素雪也曾喜歡漫無目的穿行在長陵的街巷之中,只有我知道王驚夢在進入長陵之後不久就相逢了百里素雪,只有我知道百里素雪也將他視為最好的知己。也只有我知道,百里素雪也恰好發現了一些有關膠東郡和鄭袖的事情,包括你的那件事情……他在天竺溪和王驚夢最後一次在草廬相見,便是告訴他鄭袖並非他所想的那般美好。然而他不相信。”
紀青清沉默不語,她的面容卻是開始微白。
男子接著緩聲說道,“那人總是以為每個朋友都值得信任,應該信任,尤其是他摯愛的女子,所以他不僅沒有相信百里素雪對他說的話語,反而讓百里素雪今後不要在他的面前再說那樣的話語。”
紀青清第一次沒有任何的反駁或是疑問,只是道:“然後百里素雪呢?”
“他只做了些異常簡單的事情。”
“他切斷了自己和王驚夢所座的竹蓆。然後不再說什麼,返回岷山劍宗,關閉山門,再不出山。”
男子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撥出,慘淡的笑了笑,“我雖然並非百里素雪,但我想那時他一定生氣到了極點,一定悲傷到了極點。”
第十六章 謀信
無論友情敵不過愛情,無論悲傷不悲傷,那終究只是別人的事情。
紀青清沉默了許久,然後抬頭看著這名男子,緩緩地說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見一見百里素雪,自然會明白這是事實。”
“其實你看到你師妹時,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男子看著她,說道,“你只是想弄清楚很多事情。”
“鄭袖還未到長陵,便已覺得我是威脅,必須先將我變成對她沒有威脅之人,甚至被她所用。”紀青清微諷道:“當時長陵比我更出名的女修行者也有數名,想不到她這麼看得起我。”
“膠東郡有野心,雖佔直通海外之便利,又出產豐富,地處舊權貴難以掌控的邊遠之地,但是舊權貴門閥在長陵和關中一帶的積勢、財富、以及外通六朝的底蘊,的確是足夠有視膠東郡為鄉巴佬的本錢。”男子謙恭的輕聲說道:“膠東郡想要和舊權貴門閥一爭長短,便要有特別之處,膠東郡所靠的並非權財,而是謀和信。”
“謀和信?”紀青清微微蹙眉。
男子點頭,道:“這謀和信並非是計謀和守信,而是謀士和訊息。膠東郡養有許多門客謀士,其中大多數只是做一件事,那便是收集訊息,暗中刺探情報。”
頓了頓之後,他接著說道:“不只在長陵,膠東郡在關中和各朝,甚至一些蠻夷之地都布有許多密探,賜予豐厚賞賜,每年都有不少膠東郡選拔和訓練出的幼齡童和年輕人被分別送往天下各地,直至今日依舊如此。在被那些舊權貴門閥鄙夷排擠的數十年間,膠東郡所做的一切就是等待著鄭袖這樣一個人的出現,以及編織了一張這樣看不見的網。”
紀青清暴戾的情緒稍消,細思起來,一個門閥,一個郡數十年的積勢和謀劃,落在自己身上,這不是個人的恩怨所能形容,有些情緒憤恨,簡直全無去處。
更多是心寒和恐慮。
即便是明白一切,想要報仇,也沒有那麼容易。
就在此時,這名在這近二十年一直追隨在鄭袖身旁的男子又說了一句更讓她心寒,讓寒冷更加湮滅她暴戾情緒的話語:“有些事情似乎是偶然,但其實早在她在膠東郡還未出發時,便已經註定。原本在膠東郡那些門客的安排裡,鄭袖應該和百里素雪在一起,而不是王驚夢在一起。”
紀青清身體微微一震,突然笑了起來,“膠東郡是想取代天意,安排每個人的人生?”
男子未管她言語裡的寒意和嘲諷意味,只是平靜的述說道:“雖然那時王驚夢已經鋒芒畢露,但在膠東郡看來,百里素雪遠比王驚夢和元武更有優勢,在他們那時看來,百里素雪的天賦不亞於王驚夢,岷山劍宗又在長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