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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部分

兵。這個刑警隊彷彿是由乞丐和劊子手組成的,既醜陋又帶著殺氣。那個貌似隊長的人,手裡握著一根長馬鞭。這些細枝未節,在朦朧的晨光中原是看不大清楚的,隨著逐漸轉亮的陽光才慢慢清晰起來。一些騎馬的憲兵,握著指揮刀,臉色陰沉地走在車隊的前面和後面。

這個隊伍拉得那麼長,第一輛車已到便門時,最後一輛幾乎還正從馬路轉上大路。

有好多人,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一下子便彙集過來,擠在大路兩邊看,這樣的事在巴黎是常見得到的。周圍的街巷裡弄中,也響起了一片你呼我喚之聲和跑來看熱鬧的菜農的木鞋聲。

那些坐在車上的人不吭一聲地任憑車子顛簸。他們在早晨的寒氣裡凍得發抖,臉色青灰。他們全穿著粗布褲,赤著兩隻腳,套一雙木鞋。其他的人的衣服則更加寒磣,有什麼穿什麼。他們的裝束真是醜到光怪陸離,再沒有什麼比這種用一塊塊破布疊補起來的衣服更叫人難受的了。凹癟的寬邊氈帽,油漬斑斑的遮陽帽,醜怪不堪的毛線瓜皮帽,並且,時彎有洞的黑禮眼和短布衫擠在一起,有幾個人還戴著女人的帽子,也有一些人頭上頂了個柳條筐,人們可以看見毛茸茸的胸部,從衣服破爛處露出來的有刺青的身體:愛神廟、帶火焰的心、愛神等。還能望見一些膿痂和惡瘡。有兩三個人把草繩拴在車底的橫杆上,象上馬鐙似的懸在身體的下面,託著他們的腳。他們之中有個人拿著一塊又黑又硬的東西送到嘴裡去吃,那便是他們所吃的麵包。他們的眼睛全是枯澀的、呆板的或充滿殺氣的。那押送的隊伍一路罵個不停,囚犯們卻不吭一聲,人們不時聽到打在背上或頭上的棍棒聲,在那些人裡,有幾個在張著嘴打呵欠,衣服破爛得一蹋糊塗,腳懸在半空,肩膀不停晃動,腦袋互相碰撞,鐵器叮?作響,眼裡怒氣沖天,拳頭握得緊緊的或象死人的手那樣張開不動,在整個隊伍後面,一群孩子跟著又鬧又笑地跑著。不管怎樣說,這支隊伍,是陰沉悲慘的。很明顯,在明天,或在一小時之內,就可能下一場暴雨,接著又來一場,又來一場,這些衣衫破爛的人便會溼透,一旦淋溼了,這些人的衣服便不會再幹,一旦受凍了,這些人便不會再獲溫暖,他們的粗布褲子會被雨水打溼而粘在他們的骨頭上,在他們的木鞋裡會積滿了水,鞭子的抽打不會止住牙床的戰抖,鐵鏈還要繼續拴住他們的頸脖,他們的腳還要繼續懸在空中。看見這些血肉之軀被當作木頭石塊來拴在一處,在寒冷的秋風秋雨下面一無遮掩,任憑風吹雨打、狂飆襲擊,真是叫人覺得悽慘呵。

即使是那些被繩子捆住扔在第七輛車子裡、象一個個破麻袋似的一動不動的病人,也免不了有挨棍子的時候。

突然,太陽出來了,東方的巨大光碟升起來了,它把火送給這些野蠻的人們。他們的口舌活動起來了,一陣陣笑謔、咒罵、歌唱如大火遍燒起來了。那一大片平射的晨光把整個隊伍分成了兩截,頭和身體在光中,腳和車輪在黑暗中。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也生動起來了,這個時刻是令人震驚的,一些真相畢露的魔鬼,一些精赤恐怖的生靈。這一大群人,儘管走在太陽光之下,也還是陰慘慘的。有幾個興致好的,嘴裡含一根翎管,把一條條蛆吹向人群,瞄準一些婦女。初升的陽光把那些怪臉上的陰影襯托得更加陰暗,在這群人中,沒有一個不是因苦難變得怪模怪樣的,他們是如此醜惡,人們不禁要說:“他們把日光變成了閃電的微光。”領頭的那一車人唱起了一首當時很有名的歌,德佐吉埃的《女灶神的貞女》,並用一種粗俗的浮滑態度來亂喊亂叫。

樹木慘然瑟縮,路旁小道上,一個個中產階級的蠢傢伙還津津有味地欣賞著這些鬼怪們亂吼亂叫的下流調。

在這亂糟糟的車隊裡,一切的慘象都到齊了,那裡有各種野獸的面角:老人、少年、禿頭、灰白鬍子、蠻橫的怪樣、消極的頑抗、掀嘴露齒的兇相、瘋狂的神態、戴遮陽帽的肥豬嘴、兩鬢拖著一條條螺旋鑽的女人臉、孩子面孔(因此就特別可怖)、還剩最後一口氣的骷髏頭。在第一輛車上,還有個黑人,他或許當過奴隸,能和鏈條相比。這些人承受了無比沉重的侮辱;受到這種程度的侮辱,他們全部極深地起了重大的變化,並且已變笨的愚蠢人是和變得悲觀絕望的聰明人處在同等地位的。這一夥看來好象是渣滓堆中提煉出來的人已分不出誰高些誰低些了。這一汙七八糟的行列的那個不相干的領隊官對他們也顯然沒有加以分別。他們是胡亂地拴成一對一對的,也許只是按字母的先後次序加以排列,然後裝上了車子,但是一些醜惡的東西匯聚在一處,結果總會合成一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