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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打打牙祭。太平年月,千金之贈,不算慷慨,困難時候,一飯之邀,就令人感到溫暖如春了。“現在想來,那時的同志關係,也不過如此。我覺得這樣也就可以了,留下的印象是很深的,值得追念的。”①他和張冠倫是1916年抗戰勝利後在冀中認識的,張為人熱情厚道,他負責的紙廠是一個土紙廠,在一家場院裡,設有兩盤石碾,用騾拉,造的紙專供《冀中導報》用。

在這個小區,他還被分配到大官亭掌握過工作。這已經是1948年春天了。大官亭有一所完全小學,每天晚上,孫犁都要利用它的大課室召集貧農團開會,散會的時候,常常是星斗闌干,甚或雞叫頭遍了。學校的老師們都和他關係很好,凡集日改善生活,校長總是把他邀來,並請一位青年女教師端給他一碗非常豐盛的菜餚。“我那些年的衣食,老實講有些近於乞討,所以每請必到。”②吃飽了,就和老師們娛樂一番,他出的節目,照例是京戲。

就在這期間,《冀中導報》正在用整版整版的篇幅,對他進行批判。

問題弄得這麼嚴重,主要和家庭成分有關,此外,也和“知名度”有關。先時,他在延安寫的幾個短篇,如《荷花澱》、《蘆花蕩》③等,曾由張家口電臺廣播,《晉察冀日報》加按語予以轉載。他到河間後,《冀中導報》又登了那樣一個短訊,稱他為“名作家”,這件事雖然使他“苦惱”①,卻使一些人感到“駭人聽聞”。這些可以說是誘因,引起批判的直接原因,則是他的兩篇作品。事情是這樣的:1947年,他到了舊遊之地的同口,住在老朋友陳喬的家裡。這本來也是抗戰期間養成的習慣,住在有關係的人家,生活上有些照顧。那時講統一戰線,住宿並不注意階級成分,住在地主、富農家裡,物質條件也好一些。同年,他在《冀中導報》上發表了那篇題名《一別十年同口鎮》的通訊,末尾講了幾句朋友交情的話:“進步了的富農,則在盡力轉變著生活方式,陳喬同志的父親母親妹妹在晝夜不息地卷著紙菸,還自己成立了一個煙社,有了牌號,我吸了幾支,的確不錯。他家沒有勞動力,賣出了一些地,幹起這個營生,生活很是富裕。我想這種家庭生活的進步,很可告慰我那在遠方工作的友人。”這些話,今天看來固無問題,在當時也符合黨的政策(文章裡說的情況,是當時的政策所提倡的)。但在同年冬天的土地會議上,這卻是他受到批判的一個理由。再就是那篇發表於同年《冀中導報》上的《新安遊記》②。新安地處白洋淀一帶,地勢很低,四面臨水,在一個霧氣很重的黃昏,他從端村到新安城牆附近轉了轉,回去很快寫成了這篇小說,結果把大街的方向弄錯了,這就被定為“客裡空”的典型。652孫犁傳

②《孫犁文集》第一卷,百花文藝出版社1981年版。他在1946年7月4日給康濯的信裡說:“所苦惱者,咱在冀中也成了‘名流’,有生人來,要去陪著,開什麼會,要去參加,有什麼事,要簽名。我是疏懶慣了的,常自覺鬧出了欠妥之處,煩憂的很。”——《陋巷集》,百花文藝出版社198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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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總的看來,引起批判的,是某些社會性原因,並非文字之過。當批判的訊息傳到孫犁的家鄉東遼城,人們不知“客裡空”為何物,不只令老母懸念,也加重了對家庭的鬥爭。孫犁自己總結這件事的教訓是:一、率爾操筆,缺乏調查;二、去新安時,未至縣委聯絡,那裡的通訊幹事,出面寫了批判文章,並因此升任《冀中導報》記者;三、報紙吹噓之“名”,引起人之不平①。

應該說,他的作品受到報紙的公開批評,這並不是第一次。他的短篇小說《碑》②在1946年4月15日的《冀中導報》上發表後,《晉察冀日報》副刊上就登出過署名白樺(據康濯說,這個白樺,不是現在的作家白樺,也不是曾任天津市委宣傳部負責人的白樺,其情況不詳)的批評文章,不過性質和這一次不盡相同,也遠沒有這一次規模大,但究其根源,也還是一個“左”。孫犁在1946年7月31日致康濯的信裡答辯說:“……我覺得他(指白樺——筆者)提出的意見是對的,但有些過於嚴重,老兄知道,咱就怕嚴重,例如什麼‘讀者不禁要問:這是真實的嗎?’我不是讀者,我是作者,但是我可以說是真實的,因為事情就發生在離我家五里路的地方。”此外,他的小說《琴和寓》、《鍾》③,也都在不同的場合,受到過至少是不盡公平的批評。這些批評,雖然微不足道,但,“風生於地,起於青蘋之末”,誰能說像《冀中導報》上那樣大事張揚的批判,和這些批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