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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最小最小最小,比不上一次戰役,比不上一次瘟疫。”②

他感到壓抑。再說,像這種日子,也近於無聊。於是,他向領導遞了報告:回故鄉“體驗生活,準備寫作”。報告批准了,他一擔行囊,回到故鄉。這是1972年春天,張同志隨行。

就住在一個堂侄家裡。父老親友,得知他的到來,欣欣然競相前來探問,談話間,或慶幸大難不死,或欷s'滄桑之變,在那些日子,他心裡得到不少安慰。

這次回老家,實際上是像魯迅說的,有一種動物,受了傷,並不嚎叫,掙扎著回到林子裡,倒下來,慢慢自己去舔那傷口,求得痊癒和平復。①除了八十多歲的叔父,老家已經沒有什麼親人,村子裡四五十歲以上的人,彼此還有記憶,再年輕的,就都陌生了。當然,有些人讀過他的作品,他們對他的名字並不陌生。從縣城到東遼城,他們僱了一個“二等”(北方一些農民用來做生意的腳踏車,可以載人,也可以馱東西),車主是個誠樸的青年農民,快進村的時候,他忽然問:“你們村裡,有個叫孫犁的,現在這人怎樣了?”

“你認識他?”孫犁問。

“我讀過他的小說。”

“他還活著。”

……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又有幾茬人起來了。

東遼城也發生了變化,四周大道兩旁都是鑽天楊,村子被圍在綠色的屏障裡。靠近村邊,還有一些果園。村外是大片大片的柳杆子地,用以經營農具和編織業。造成這些變化的原因是風沙,土地已不適宜種植莊稼,農民主要靠樹木、靠經營副業來維持生活了。

他的堂侄喂著兩隻山羊,孫犁每天背上個柳條筐,去砍些青草,或是撿些燒柴。像童年那樣,他又走進田間,走進柳林,走到滹沱河大堤上來了;又看到了黃|色紫色的野花,又揀到了雞腿蘑菇,又聽到了鳥叫蟲叫了。這時,他在蒼涼中感到一種恢復了青春活力的愉快。畢竟,在自己的家鄉,他變得年輕多了。

但有一天中午,他從野外回來,侄子告訴他:鎮上傳來天津電話,要他趕緊回去,說是為了劇本的事。侄子很緊張,不知大伯又出了什麼事。孫犁一聽,放了心,說:“安心吃飯吧,不會有什麼變故。劇本,我又沒發表過劇本,不會再受批判的。”

“打個電話去問問嗎?”

“不必了。”

隔了一天,孫犁正送親戚出門,迎面開來一輛吉普車,從車上跳下來的,是他的組長。組長說,接他迴天津,參加創作京劇劇本。各地都有“樣板戲”,市領導也很著急。京劇團有一個寫抗戰時期的白洋淀的劇本,上不去,因此有人推薦他去。

看組長流露的神色,好像很為他慶幸。但孫犁對這訊息卻很淡然,暗想:“劇本上不去找我,我能叫它上去?我能叫它成了樣板戲?”但第二天他們還是回了天津,因為這是命令。回到機關,當天政工組就通知他:下午市裡有首長要來,不要出門。而且不到半天,接連通知了三次。他只好在辦公室枯坐。首長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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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孫犁正在隨機關人員普查身體的時候,組裡來人說:“市文教組負責同志來了,在辦公室等你。”不久,又來說一次。孫犁說還沒檢查牙,他催孫犁快點,不能叫負責同志久等。孫犁告訴他:快慢在醫生,他可只能排隊。輪到他了,醫生卻誇獎起他的牙來:“你看,這麼大的年歲,牙齒還這樣整齊,衛生工作一定做得好。運動期間,受衝擊也不太大吧?”

“唔。”孫犁有些奇怪,牙齒整齊與否,和受衝擊有什麼關係?難道要打落兩顆門牙,才算脫胎換骨嗎?他正惦著辦公室裡的負責同志,再說嘴也張著,說不清楚。

回到辦公室,組長已經很著急了。我一看,來人有四五位。其中有一個熟人老王,向一位正在翻閱報紙的年輕人那裡呶呶嘴。暗示那就是負責同志。

他們來,也是告訴我參加劇本創作的事。我說,知道了。①

又過了兩天,那接見的盛典才到來,地點改在市委機關。那位主任不放心,親自陪他去。這是市裡的女文教書記的接見:

在一間不大不小的會議室裡,我坐了下來。先進來一位穿軍裝的,不久女書記進來了。我和她在延安做過鄰居,過去很熟,現在地位如此懸殊,我既不便放肆,也不便巴結。她好像也有點矛盾,架子拿得太大,固然不好意思,如果一點架子也不拿,則對於旁觀者,起碼有失威信。①在延安時,她是魯藝美術系的學生,已經結了婚,愛人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