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7部分

種場合說,他們喜歡她的文字。出名並沒有令她變成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相反的,她竟然變得很恐慌。因為她很珍惜他們對她的喜愛,越是珍惜她就越害怕失去,她想要抓住那些他們給予的愛,可是她恍恍地發現,根本無法抓住,除了她一直寫,並且越來越好。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開始沒日沒夜地寫,但是她好像忽然失去了表述的能力。她寫出來的永遠是隻言片語的碎片,她講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並且她的小說裡的人物開始變得神經質,思維混亂,不斷地毫無緣由地做出錯誤的選擇。那年寒假她一直躲在小房間裡,變成了一個面色蒼白頭髮蓬亂的姑娘,她把兩隻手放在兩腿之間拼命地撮,因為她就要凍僵了。她終於知道,在這裡,她再也寫不出東西來了,她必須離開。她看著窗外,輕輕地說:就等春天來到吧。

她是在5月離開的。此前毫無徵召。她照舊一副閒散的模樣出現在大學校園裡,上很少的課,此外的時間就躲在學校外面一間物美價廉的小咖啡座發呆或者塗鴉。她的父母常來看她,因為大學就在她一直生活的城市。他們給她帶來她喜歡的水果以及小曲奇點心,還把一些剪下來的報紙給她看,都是在介紹她以及她的書,評價她的小說的——勿庸置疑,她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得到更加廣闊的人群的認可。可是她是女作家了嗎?她茫然地抬起頭,看著滿足而欣慰的父母親,她想告訴他們,她感到危機四伏,因為她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了,沒有什麼是能夠緊緊抓在手中的。那段日子裡她沒買什麼新衣服,只是把舊的拿出來晾曬,裙子飄在北方又高又熾烈的太陽底下的時候,她眯起眼睛抬頭看,像是神秘的飛毯,嗖的一下就去了別處,她想。忽然有一天,她就不見了。她揹走了一個大揹包,衣服,日用品和她沒有寫完的一疊疊書稿。這事情是幾天後才被人發現的,因為她常常不見蹤影,室友會以為她回自己家去了。最終他們知道,她走了。但是已經過去了好多天,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她絕對不是一個要走還會留一張煽情字條的人。寫字檯上空空如也,一個她寫的字,都沒有。

誰殺死了五月(2)

3)她去了江南,因為她有些喜歡慢騰騰的空氣和小雨。她希望周圍的一切都慢下來,和她少些矛盾,別驚擾她,讓她可以像是生活在一個像微微搖擺的小船那麼悠緩的世界。

她從小旅店住下之後,就想到街上逛逛。她沒有撐傘,雨有點迷住了眼睛,她就順著一個方向一徑地走。小路曲折,她就見到拐彎就拐。不看門牌,不看街名,不認方向。她就這樣走到了他所在的小弄堂。她覺得這一段的小屋子尤其破,紅磚還露在外面,這在江南是不

多見的。後來她看到了那塊招牌。雨水把粗麻草纏的字都弄散了,她勉強能認出上面的字是三卓。她其實沒有把它想成一個照相的地方,她覺得或者這應該是個小小的茶社,裡面有露天下的小桌椅,小板凳。也許是因為這深紅色牌子實在親切,店主又在小院子的大門口栽了好多薔薇,淡粉色薔薇從高處漸漸蔓延下來,罩住了大半個木頭門,像是戴了花頭的新娘。木頭門上貼著幾個大小不一木頭相框。裡面的照片都是十分樸拙的顏色,有羞澀的少女和冷豔豔的花朵。那些相框子裡的女孩子,真是好看,她們有的十分質樸純潔,而有的又是妖冶豔麗的。女孩站在門口看了很久,她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模樣,她希望自己走進去,成為她們其中的一個,讓那些最美豔的花朵都做陪襯,兀自笑得燦爛。但她沒有敲開門,因為她覺得自己今天實在太狼狽了,不適合去拍照,並且她冥冥中似乎知道,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拜訪。她掉頭的時候,發現門上的薔薇的花瓣,已經悄悄撒滿了她的頭髮。

她夜晚的時候不能入睡,爬起來坐在窗戶前面的寫字桌上寫字。她說,我懷疑那是個桃花源,裡面住著美麗的姑娘和給她們拍照的英俊男子,他們在裡面下棋喝茶,或者還有猜謎打燈籠……彼此相親相愛,不知外面的年月。這是我來到這裡的第一個發現,它也許對我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我隱隱能夠感覺到。

我們的小女作家沒有去看這裡的流水,別緻的小庭院,烏篷船,她在第二個晴好的日子到來的時候,就換上她最是喜歡的白色素格子小襯衫和深紫色紗裙去拜訪那個她疑心是桃花源的地方。那一刻女孩提上黑色的小皮鞋,攏了一下頭髮,就急不可耐地衝出去了。她在毫不熟悉的小街上奔跑,那種飛揚明媚的姿勢預兆著什麼,它當然美好,可是由於過於盛放並且激烈,同時也令人感到了一種不安。

當她敲響“三卓”的門的時候,她還是沒有覺得她是要去拍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