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他們終於到達重慶。
在流亡的大多數時間裡,老舍一直過著獨自飄泊的生活。在夜以繼日的勞碌中,老舍無時不在思念遠在北方淪陷區的家人。在給友人的信中,老舍一再坦露心曲:“我想念我的妻與兒女,我覺得太對不起他們,可是在無可奈何之中,我感謝她,我必須拼命的去作事,好對得起她。”“由家出來已四個月了。我怎樣不放心家小,是你可以想像得到的,因為你現在也把眷屬放在了孤島上,而獨自出來掙扎。”從這些信中我們可以看到,對於拋妻別子,獨自出走,老舍一直是心懷愧疚的,也是他心頭的隱痛。無奈的老舍不得不經常自我寬解,以減輕自己內心的負疚感:“人孰無情?棄家庭,別妻小,怎不傷心?可是國難至此,大家就該硬起心腸,各盡其力,才能不把眼淚咽在肚裡。誰也不當怨誰,而是一齊為國家設想,為國犧牲。”
重慶北碚老舍故居
跟大多數文人一樣,“貧”和“病”在抗戰期間也一直困擾著老舍的生活。尤其是在1940年以後,重慶的物價發瘋般地往上漲,文人們的生活都非常困難。老舍也不能不像在大後方的多數文人一樣,年復一年地過著極其清貧的生活。也許我們中有人會猜測,抗戰前老舍發表過那麼多小說,抗戰之後他也發表了那麼多的作品,其版稅、稿酬一定相當可觀。即便是在抗戰時期,不說他的生活是錦衣玉食,但起碼應該能衣食無憂。但事實上,自抗戰以後,老舍就拿不到以前作品的版稅了。至於新寫的宣傳抗戰的作品,更是拿不到稿費。老舍回憶說:“在抗戰中寫的東西呢,像鼓詞、舊劇等,本是為宣傳抗戰而寫的,自然根本沒想到收入。”對於重慶生活的窘迫,老舍曾在《八方風雨》中作過描述:“從二十九年(1940年)起,大家開始感覺到生活的壓迫。四川的東西不再便宜了,而是一漲就漲一倍的天天往上漲。我只好經常穿著斯文掃地的衣服了。我的香菸由使館降為小大英,降為刀牌降為船牌,再降為四川土產的捲菸——也可美其名曰雪茄。別的日用品及飲食也都隨著香菸而降格。”1939年,為參加全國慰勞團,老舍咬牙買了兩身灰布的中山裝,準備遠行。此後,這兩身服裝就再也沒有離開過老舍,因再也沒有餘錢添置衣裝,“下過幾次水以後,衣服灰不灰,藍不藍,老在身上裹著,使我很像個清道夫。吳組緗先生管我的這種服裝叫作斯文掃地的衣服”。對於那一段老舍和其他文人的生活,臧克家回憶說:“老舍住在北碚,但經常來開會。一有什麼會議,茅盾也從鄉下趕來,帶一柄黑色小雨傘,脅下夾一個小包。他們上坡下坡都憑雙腳,不坐轎子。每當會後,或逢年過節,大家家人一樣,打打‘牙祭’,一起‘咂酒’,苦中取一點樂趣。老舍咂上幾口酒,便感情來潮,高談闊論。划起拳來,氣壯聲宏。平素,大家生活都極苦,香菸,下等的,還是單支買。到對面小飯館裡吃上一碗‘擔擔麵’就覺得很美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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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面就是滔滔的嘉陵江,那裡便是我的歸宿”(2)
老舍在北碚
1943年,老舍妻子胡絜青率三個兒女,千里顛沛流離,由北平輾轉抵達重慶。親人相聚自是讓老舍欣喜萬分,但一家五口的生活卻又成了老舍不得不面對的沉重負擔。老舍回憶說:“從這時起,我就不常到重慶去了(注:老舍時居北碚)。交通越來越困難,物價越來越高;進一次城就彷彿留一次洋似的那麼費錢。除了文協有最要緊的事,我很少進城。”為貼補家用,胡絜青也得到編譯館謀職。“妻絜青在編譯館找了個小事,月間拿一石平價米,我照常寫作,好歹的對付著過日子”。但胡絜青這個微薄的收入,在一年之後,也因三女小立的出生而中止。為了省錢,老舍甚至不得不打算戒菸戒酒,“我戒了酒。在省錢而外,也是為了身體。酒,並不幫忙寫作,而是使腦子昏亂遲鈍。我也戒菸,這卻專為省錢。可是戒了三個月不行,沒有香菸,簡直活不下去”。說起煙,在重慶老舍還發生過一件趣事。有一回和老舍住在一起的何容由街上買回一種土產捲菸,很客氣地讓老舍一支:“嚐嚐這個,才一個銅板一支!有這個似乎不必戒菸了。”點上煙,兩人細細品嚐。頭一口就驚人,冒的是黃煙,吸了四五口,蚊子往外飛,再吸幾口,牆上發現臭蟲,大概也要搬家,吸到了半支,何容和老舍都跑了出去。“看樣子,還得戒菸!”
儘管抗戰時期老舍的生活非常清貧,但我們看不到老舍對這種生活的抱怨,或許在老舍看來這種生活就是個人對抗戰的一種承擔。其實,老舍完全有條件改善自己的生活。教書,當編輯,到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