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就著忽明忽暗的月色,由門扇處傾斜入廂房的一束光亮,照映著半邊屋子。
採盈帶離崔名舂之後,江采蘋獨自返回廂房,便隨手將廂房的門扇合攏上了。這一關門扇,整個廂房頓時陷入灰暗。
加之與崔名舂於隔院中耗磨的工夫,江采蘋略掐算了下,估計這會時辰差不多已至寅時。即便是已將門扇閉合掉,僅由從窗隙間絲絲透射入廂房的光彩度推究,亦可知,新的一天的日頭已然即將升起,想必不出半個時辰,天色便會逐漸放亮。
時間有限,刻不容緩。趁著些許的光線,江采蘋看得清晰,此時此刻薛王叢依然平躺在臥榻上,看似未曾翻動過的樣子。遂未做猶豫,即三步並作兩步走至床榻邊上,先行把翹頭履擱置於旁側,便作備將抱於懷的薄褥散疊開,鋪蓋到薛王叢身上。
東廂房原就是建來暇憩的房間,本就既非主人家常居之處,往昔也從未用以迎待過來客,故而房中擺設的陳列物相當簡單,且空間亦稱不上怎生寬敞。
倒是採盈取來的這床褥子,卻是有夠寬碩,甚至及得上整張臥榻面積大。折理褥子的過程中,江采蘋的蔥指也就免不了會滑觸到薛王叢的身體。一度碰摸到薛王叢冰涼的衣襟,儘管是不經意的,可也足以令江采蘋感觸得到,隔了這中當的耽擱,薛王叢體表似乎變得更涼了分。
其實又何止是薛王叢周身涼息了許多,實際上,江采蘋本身也在冷得直打顫。再怎樣說,薛王叢起碼尚躺於廂房裡,而江采蘋則楞是於廂房外站了許久。時下這種秋氣濃重的時候,薛王叢身上雖未遮蓋何物,從頭到腳卻穿套有衣飾,江采蘋可是赤足於院落裡,梆硬地表的潮陰溼氣,直接由其腳底板一股不斷一股的徑直往心窩上竄襲。
“阿嚏~”興許心理作祟的緣故,江采蘋思忖間,便禁不住鼻頭犯癢,隨就接連打了仨寒顫。且巧不巧的,鼻息仿乎有噴濺到薛王叢玉面上。
一經意識到此,江采蘋也顧不得揉揉仍舊發癢的鼻尖,就匆忙俯下身,仔細察看了番薛王叢面頰。待發現薛王叢高挺的鼻樑上方,彷佛真落有滴濁物之時,立馬心虛的翹起食指,像極在觸控易碎的肥皂泡似的,如履薄冰般探向薛王叢鼻樑,輕得不能再輕地,擦拭了指。
近距離面面相對,江采蘋忽而發覺,薛王叢的面板十分皙嫩,堪稱吹彈可破。五官分明,線條俊美,眉長入鬢。其無比安靜地沉睡於榻,明顯少了平日裡的狂野不羈,反而平添了些微冷漠以及性感味道。
薛王叢似曾相識的面容,讓江采蘋驀然憶及起,曾經夢魘裡久候的那個他。到底已有多久,沒再於夢中見過那人,連江采蘋自己均已記不清。貌似,自從其轉投來這一世,夢影中那個纏伴了其上一生之人,便再未進入過其夢境內。而江采蘋也再沒夢見過,自個由一處高高的石臺上,縱身往下飄墜的情景,自然也就再未感受到過,搖搖晃墜中間,那個沒有一次不在半截飛身而來,環接住其,並眉目含情緊摟著其,甘願與其一起沉墜,同赴黃泉的那抹深情的懷抱。
無論是前生,亦或是今世,江采蘋斷忘卻不掉,這幕每當午夜夢醒時刻,均縈絆於其腦海中抹煞不去的鏡頭。更終究也將銘記於心,那道敢於為其捨棄生命的魅影,緊緊環抱住其的短暫一秒鐘,雙雙搖墜於半空中的剎那間,卻面無絲毫悔意的在衝著其溫和地微笑,將其輕撫入胸膛一刻,叫其潸然淚下的那份情愫。
或許那隻不過是夢景,永遠也現實不了,可確使江采蘋感動過二十餘年,曾日夜緬惋過。反觀薛王叢,正和其夢中人尤為如出一模。亦正因此,令其打心底難割捨開這種“巧合”。明知不可能,亦甚曉沒有未來,卻仍想尋做依靠。
“阿嚏~”江采蘋倏忽走神間,忍不住又冒了個噴嚏。迫於現下與薛王叢靠得過近,這記噴嚏一打,江采蘋下頜順勢往下一牽帶,以致於其顏頰不偏不倚恰抵對上了薛王叢鼻尖。瞬息宛似蜻蜓點水,只覺唇瓣泛了點涼。
這下,心緒也猛地抽斷,心絃卻突兀繃緊。
好半晌愣神兒,江采蘋方騰地徑自由薛王叢身邊閃離床榻,速度倒退了幾步身子,赧透嬌顏。
“無、無事”驚慌未定的拍拍驟然加速節拍的心跳,江采蘋連做個深呼吸,賊兮兮環瞥四下裡空無旁者的門窗,斜睖眼看似並未生出任何反應的薛王叢,稍時無措,才算勉強按捺住了“怦怦”急跳不減的心率,自我寬慰了句。
這次,其可謂真格地深切體味到,何為懷揣了只小兔子。坦誠講,“偷腥”的滋味委實不爽。特別是於目前這種近乎於自導自演氛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