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遵旨。老奴即刻去傳旨。”高力士恭聽畢,應聲便作罷恭退下。
見狀,江采蘋看眼李隆基,稍作沉吟,輕聲喚道:“阿翁且慢。”
高力士急忙回身,面有惶色躬下身:“老奴不敢當。不知江梅妃有何差吩?”
與此同時,李隆基亦面有不解的看向江采蘋:“愛妃,朕所言,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江采蘋忙移下坐榻,緝手垂首道:“陛下折殺嬪妾了。嬪妾不過有一言,且不知當講與否?”
李隆基脈脈含情扶向江采蘋:“直言無妨。”
餘光留意著高力士面色變化,江采蘋溫聲細語道:“嬪妾愚見,倘使見笑大家,陛下可不許打趣嬪妾小女子短見。”
見李隆基笑意濃濃的抬了下手,江采蘋這才煞有介事道:“嬪妾只是覺得,宮中太醫一向專司其職,倘使冒然抽調,只怕措手不及。”
“聽愛妃言下之意,莫非有何折中之法?”凝睇江采蘋,李隆基饒有興致追問道。
江采蘋頷首啟唇道:“嬪妾出身不高。昔年於閨中卻未少聽聞,民巷之中不乏妙手仁心的儒醫,千里就藥於門,立活不取值者更是大有人在。醫者父母心,與其臨時抽調宮中各司其事的太醫,陛下何不下道敕令。招募民間儒醫替補上位?”
李隆基負手踱了幾步,才霽顏道:“愛妃言之有理。大凡精通術紹岐黃之人。有可為時,無不功同良相。”於是止步向高力士,斂色道,“張貼皇榜,徵募天下有德行的儒醫,為國效力,著,奉御從中從嚴甄選,此行凡有功於戍邊將士者。皆破格入朝為官,賜,從八品下品秩,入太醫署供職。”
交代畢高力士。李隆基忽而像是想起甚麼一樣,側首睇目江采蘋,正色道:“朕記著,愛妃父親大人,於莆南一帶早年間便已為頗有名望的儒醫,名聲在外,且中過秀才,當是可用之人,朕意欲”
江采蘋連忙肅拜道:“回陛下,嬪妾阿耶已逾天命之年。時近六十花甲之歲。著實非合宜人選,嬪妾惟希阿耶可安度桑榆晚景。且阿耶早年便無意於仕途,但請陛下寬諒,另謀主事之人。”
李隆基若有所思的點下頭:“也罷。既如此,朕便不讓愛妃左右為難,它日情勢嚴峻時,再行煩請朕的這位老岳丈出山。”
江采蘋心下微微安落,淺勾了勾唇際道:“嬪妾先行在此謝主隆恩。時,天下安定,四海昇平,內有賢相,外有良將,正值太平盛世,陛下這般說笑,豈非又在打趣嬪妾,豈不食言?”
“君無戲言。”李隆基軒了軒入鬢的長眉,旋即拊掌而笑,“今日早朝,滿朝文武百官為此犯難,不成想卻被愛妃三言兩語解了難關。朕只知愛妃尤善歌舞、長於詩文,不想軍國大事亦通,得佳人如愛妃者也,如得至寶,夫復何求?”
“嬪妾放肆了。陛下勿怪才好。”江采蘋面靨稍染腥紅,心下卻陡地劃過一抹異樣。
高力士靜聽於旁,心中舒然,遂適時插接道:“陛下有所不知,江梅妃在珍珠村,一早便有‘女中諸葛’之美譽,何止是才貌雙全。”
眄目高力士,李隆基甚顯寵溺的撫一撫江采蘋臻首,含笑道:“朕這便回勤政殿,頒下手諭,夕食時分,再行移駕梅閣用膳。”
江采蘋含嬌嗔怪道:“陛下勤勉朝政,也當善自惜愛龍體為重。本就一日兩餐,怎可不用早膳?”
李隆基一笑置之:“回頭朕用點糕點便可。”語畢,已然提步向閣門方向。
江采蘋就地行了個叉手禮:“嬪妾恭送陛下。”禮畢抬首時,卻見李隆基已是步下閣階去,只瞥見李隆基離去的一個背影。
不知何故,目送聖駕離開,江采蘋驀地竟有種重任卸下肩的錯覺,偎回坐榻裡深深地長長地舒了口氣。當年則天女皇輔佐高宗時,何嘗不是兼涉文史,有勇有謀,工於心計,高宗風疾發作,則天女皇垂簾聽政,日月同輝盛極一時,所提呈的“建言十二事”,薄賦斂、息干戈、省力役,哪一樣不是雄才大略,武周更是承前啟後,可惜臨了卻不為李唐家的皇子皇孫所認同。
今日之事,縱為李隆基認可,高力士亦無異議,然事不過三,江采蘋莫名隱隱感到,今個自己卻是有些太過鋒芒畢露了,這年頭,倘若一個女人的才智敵得過百八十個男人的智謀,恐怕非但不為男人所欣賞,反而足以招人嫌惡。人怕出名豬怕壯,可謂話粗理不粗,這會兒坐下來獨個靜下心細忖量,江采蘋更自覺剛才自個委實一時過於衝動了點,不該干涉過多,理當以人為鏡才是。
轉而一想,所幸適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