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小小風寒而已,喝幾服藥就好了。”姜玉姝動了動,長子忙攙她半坐起,“奇了,馬上過年,老夫人居然允許你出遠門?”
郭燁得意一笑,“祖母原本不答應,但我一個勁兒地請求,她就答應了。”
“請求?”姜玉姝深刻了解兒子,“鬧騰耍賴皮了?”
“嘿嘿。”郭燁沒接腔,扭頭招手,“把藥端來。娘,快喝。”
侍立榻前的丫鬟湊近,服侍病人喝藥。
少頃,郭燁關切問:“這藥如何?覺得好些了嗎?”
姜玉姝忍俊不禁,“傻孩子,哪怕靈丹妙藥,也不能立竿見影見效啊!不過,我休息了幾天,覺得好多了。家裡怎麼樣?沒出什麼事?”
“家裡沒事,您不用擔心。”
“老夫人身體怎麼樣?”
“早已病癒了,只是經常思念家鄉,唉聲嘆氣,總說想回都城、害怕‘客死異鄉’,諸如此類的話,老祖宗隔三岔五就唸叨一遍,無論大家如何寬慰,統統不管用。”郭燁自然不會隱瞞母親,據實相告。
姜玉姝無可奈何,“其實,你三叔順利留館,被授予翰林院編修一職,已經在都城立足,加上你四叔在都城經營藥行和綢緞莊,完全有能力、也願意奉養母親。早在兩年前,你爹上都城述職的時候,就提議順路送老夫人回家鄉居住,但她拒絕了,拖到現在……路途遙遠,老人年邁體弱,更難以承受舟車勞頓的辛苦。”
“孩兒知道原因。”
“嗯?”她一愣。
郭燁猶豫數息,湊近,附耳說:“雖然老祖宗從不當著我們的面說,但我知道,她嫌三叔是庶出、與母親不夠貼心,嫌四叔太風流、左一個外室右一個私生子,所以,她暫時不想離開赫欽,一直盼望朝廷把您和父親調回都城,到時,全家一起回去。”
確實是如此。
說白了,父母往往選擇依靠最有出息的兒子生活,安安穩穩,自豪體面。
姜玉姝心知肚明,但作為母親,卻囑咐:“哪裡?都是兒子,手心手背皆是肉,老夫人是公正的。你若聽見下人嚼舌根,不準輕信謠言!”
“孩兒明白。”郭燁並不傻,明智就此打住,“這些話,除了您,我誰也沒告訴過。”
姜玉姝笑戳了兒子一指頭,繼續問:“炅兒和曉嫣怎麼樣?”
“弟弟妹妹很好,兩個都想來圖寧,但祖母不允許,哈哈哈。”
“那,家裡其他人呢?”
郭燁撓頭想了想,“都挺好的。哦,對了,聽嬤嬤說,四嬸快臨盆了。”
“又快臨盆啦?”姜玉姝不知該作何感想,“她已經有四個兒子了。”
“是呀,老祖宗常常誇她。”
四個孩子,年齡要麼相差兩歲,甚至年頭年尾,辛苦不說,身體吃得消嗎?為了攏住風流丈夫的心,慧娘簡直在拼命。
姜玉姝暗中感慨,面上絲毫未顯露。
下一刻,虛掩的門被推開,郭弘磊大踏步走向床榻。
“醒了?好些了嗎?”
郭燁看見父親,立刻起身讓開位置,“爹。”
姜玉姝循聲扭頭,眼睛一亮,“你、你是歇一天半天,還是開始休假了?”
郭弘磊落座榻沿,“年前的事兒忙完了,過兩天啟程——但你病著,不適合趕路。”
“不用管我咳、咳咳咳,”姜玉姝倉促別開臉,拿帕子捂著嘴,咳嗽幾聲,歉意說:“唉,我可能無法趕回赫欽了,你快帶燁兒啟程,三弟一家三口遠在都城,家裡冷清,你們最好儘早回去,多陪陪老夫人。”
“什麼?”
郭弘磊挑眉,郭燁呆了呆,父子倆異口同聲:“那你怎麼辦?”
事實上,姜玉姝病得不輕,卻故作輕快,“我?留在圖寧過年唄。你替我向老夫人道個歉,等明年有空,我再回家探望老人孩子。”
“這不妥。”郭弘磊劍眉擰起,“快過年了,我不能——”
姜玉姝靠著軟枕,笑盈盈打斷:“正因為快過年了,才不能讓老人孩子失望。如果我不回家、你也不回家,家裡該多麼失望?”
郭弘磊眉頭緊皺,稍一沉吟,無奈說:“這樣,燁兒留下,陪你過年,我回家看望老人孩子。”
“好!”郭燁不假思索,“我也是這樣想的。”他跪立榻前,依賴仰視母親,“娘,咱們一起,不會讓您孤零零一個人的。”
母子對視,姜玉姝心暖而感動,“你願意留下,那就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