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京城,涼得比南方快許多。朔風颳得一陣緊過一陣。
九皇子監國的旨意,遊晟走之前,已授意予司禮監親信和心腹大臣。這些人沒有皇親國戚背景,抱負得不到施展,又不願與斯無邪同流合汙,韜光養晦不引人注目,從而未曾得到其他皇子的垂青和拉攏。此時聖上有意扶持出身卑微的九皇子,他們自然竭力相助,以圖出頭之日。因而遊離還未回宮,內閣六位大學士中居末的三位,已按遊晟的意思,暗中寫好票擬,又由司禮監太監批紅。遊離一歸朝,聖旨旋即頒佈。真可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引得百官側目朝野轟動。
眾人這才醒悟,聖上將皇子們打發出去,釜底抽薪,究竟是何用意。
向來與遊離交好的師爺幫大喜過望,在自己侍奉的官員面前極力為九皇子說話。眼看遊離監國,朝中少不了調動變故,官員惶惶自保,不少採納幕僚師爺的意見,竭誠侍奉九皇子。而原本站在大皇子那邊的、支援七皇子的官員,驚覺押錯了籌,又發現自己這些不起眼的幕僚,竟有大半是九皇子的人,無不冷汗淋漓,告老還鄉的還鄉,告假養病的養病去了。
遊離風塵僕僕回宮後,第一件事就是去給皇后娘娘請安。這個安也不知他怎樣請得,守在外面的宮女只聽見皇后娘娘又哭又笑。遊離告退後,皇后召來國丈密商,又和後宮嬪妃恩威並重談了次心。斯無邪的姐姐斯妃隨後遭到軟禁,而七皇子的孃親殷妃似乎有甚麼把柄拿在皇后手裡,竟將自己關進青燈佛堂裡,再不問世事。
這一天,遊離收到雲南巡撫、四川巡撫、渝州知府等人的奏章,稟報大皇子游聿積勞成疾,病得很重,在蜀中治完災的七皇子,將他接進自己外公家養病,之後要如何,懇請上意。
渝州奏章裡還附了七皇子的密摺,也是說同一件事。七皇子游奕寫密摺的時候,遊離還未監國,因此折中以父皇相稱,一篇駢儷文文采斐然,寫得感人至深。
大意講,遊聿命在旦夕,經不起舟車勞頓,故而滯留蜀中。不敢指望父皇能原諒他感情用事。治不好遊聿的病,他就誓不回京。字裡行間,還透露出遊聿對父皇母后、眾兄弟——尤其是對老三、老九的思念之意,希望可以見上最後一面。
因為此事不祥,又另起一折,按慣例恭請父皇萬安,皇七子罪臣遊奕誠惶誠恐拜上。
遊離看著那慎密的請安折,垂詢內閣新近提拔成首輔、次輔的三位大學士的看法。三人很含蓄地各抒己見,認為遊聿在唐家堡養病,是很不合適的。遊離問在哪裡合適。一位次輔覺得在官府、侯館、欽差行轅處較為合適。首輔以為,在蜀中的哪兒都不合適。另一位次輔委婉表示,七皇子在二五皇子出事後,許對聖上有了猜忌之意,欲以此事試探朝廷。
遊離另有打算,要三人擬旨,嚴禁各地皇子欽差擅離職守,要眾大內高手護送國丈、太醫院御醫奔赴蜀中,為大皇子游聿診治。他親自給老七遊奕的密摺硃批,簡要說了遊聿幼時讓蛇咬傷,心脈受損的事。又道蛇毒分為火毒風毒,但那蛇毒與眾不同,性屬陰寒。皇長子積勞體現為陰虛,不可因此混淆。哪些藥可以用,哪些不宜,一一羅列。末了叮囑,民間庸醫太多,不足為信,對待此事,慎之又慎。
在三位大學士看來,硃批平實沉穩,對此舉不可置否,全無透露心跡之處,卻能看出遊離是將自己的大哥實實在在放在心裡的。這些設身處地考慮入微的囑咐,和遊奕的聲情並茂才華橫溢的駢文題在一處,就顯得遊奕意氣用事遠遠不及了。皇后也給自己的大兒子游聿寫了封信,頗有慰勞鼓勵之意。一併交予武藝高強卻不問朝事的老國丈。
這國丈是個很有個性的老頭子,名為忽興。朝廷沒人知道他來歷,只不過當年遭到廢黜的遊晟能當上皇帝,和他有很大關係。他自己卻看不上浮世名利,行蹤飄忽,甚至連自己的寶貝乖孫兒遊聿、遊麟都沒見過一面。估摸著遊晟練乾元經快走火入魔了,才來京城幫襯幫襯女婿的江山。
這倒不是國丈薄情,而是他實在很忙。前文說到波斯鷹巢的刺客為蒙古軍血洗,倖存的人馬順著絲綢之路逃到中原,各自生存發展,分成拜火神教、血衣教、烏衣衛三派,到此朝血衣教變成了四煞神教,烏衣衛變成了夜隱幫,勢力最大的拜火神教卻一直是拜火神教。拜火神教不但在中原開枝散葉,而且還在羅剎國、比羅剎國更西的地方發展,他們的志向,是和以前派十字軍東征的西方諸國搗亂,於混戰中發展兄弟會,而不是問鼎中原安身立命。因此在中原沒甚名氣。而國丈忽興,即是拜火神教的教主,他平常忙得不可開交,沒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