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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兒,叫我怎麼忍心放你回去?我們都在這兒過得好好的,卻喊你孤零零一個人去受罪。這就是生女兒的結果。好不叫人灰心。蕙兒,你處處要小心,自己要曉得保養身體。我們如今顧不到你了。”芸忍不住在旁邊哭了。徐氏連忙過去囑咐芸道:“芸兒,你哭什麼?不過這一點點小事情,你不要惹你婆傷心。”陳氏聽見芸的哭聲不覺也落下幾滴眼淚。

蕙本已止了淚,聽見周老太太的一番話,觸動了前情,覺得一陣心酸,又淌出眼淚來。她滿臉淚痕地望著周老太太說:“婆,你不要擔心,我在那邊處處小心,也不會受罪的。我以後會常常回來看你,看媽……”她想做出笑容,可是不但沒有成功,反而連下面的話也被悲痛阻塞在咽喉裡面了。她掙扎了一會兒,猝然說出一句:“我去穿裙子去,”便掉轉身去了。

蕙回到廂房裡來時,轎子已經放在天井裡等候她了。她向周老太太們請了安,又向覺新拜了拜。覺新一面作揖答禮,一面依戀地邀請道:“蕙表妹,你哪一天到我們家裡來耍?二妹、三妹她們都很想念你。”

蕙苦澀地一笑,過後又蹙眉地說:“我也很想念她們。可是今天的情形你是看見的。什麼事我都不能作主。大表哥,你回去替我問她們好,還有琴妹……”她不再說下去,便轉身向芸和枚少爺拜過了,走出房門上轎去。

轎子走出了中門,周貴去把中門關上。天井裡只有靜寂;眾人的心裡只有空虛。他們回到房裡以後,周老太太一個人儘管嘮嘮叨叨地抱怨蕙的父親,別人都不敢答話。覺新坐了一會兒實在忍受不住便告辭走了。

覺新坐在轎內,思緒起伏得厲害,他愈想愈覺得人生無味。他回到家裡,下了轎,聽見門房裡有人拉胡琴,唱《九華宮驚夢》。

高忠裝出女聲唱楊貴妃:

賊呀賊,兵反長安為哪一件?

文德的響亮的聲音唱安祿山:

你忘卻當初洗兒錢。

覺新皺了皺眉,就邁著大步進了拐門,走過覺民房間的窗下,正遇見淑英、淑華姊妹拿著書從房裡出來。他知道她們讀完英文課了。淑英先喚了一聲“大哥”。

“二妹,三妹,蕙表姐向你們問好,”覺新忍住悲痛地說。

“你看見蕙表姐了?她怎樣?還好罷?”淑英驚喜地問道。

“她哪兒會好?不要提了,”覺新憤慨地答道。

“你說給我們聽,她究竟怎樣?”淑英、淑華兩人纏著覺新不肯放,要他把蕙的情形詳細地告訴她們。

“好,我說,我說。你們不要性急,到我屋裡去說,”覺新後來只得應允了。

“說什麼?大哥有什麼好聽的新聞?”覺民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他和劍雲正從房裡走出,聽見覺新的話便順口問道。

“大哥今天看見了蕙表姐,”淑華高興地對覺民說。

“我們也去聽聽,”覺民側頭對劍雲說。劍雲點頭說好。

眾人進了覺新的房間坐下以後,何嫂端出茶來。覺新喝著茶,一面把這天在周家看見的情形詳細地敘述出來。他愈往後說,愈動了感情,眼裡包著一眶淚水,他也不去揩乾。

劍雲默默地坐在角落裡,不時偷偷地看淑英。淑英在凝神深思,她的臉色慢慢地變化著,恐怖和焦慮的表情又在她的臉上出現。她微微地咬著嘴唇皮,不說一句話。

“世界上會有這種事情。真氣人。蕙表姐也太懦弱,怕他做什麼?”淑華惱怒地說。

“世界上這種事情多得很,不過你沒有看見罷了,”覺民故意嘲笑地說。

“我說以後就索性把蕙表姐留下,再不讓她到鄭家去,等他來接十次百次,都給他一個不理,看他有什麼法子。蕙表姐究竟是周家的人。”淑華昂著頭起勁地說。她氣憤地望著覺新,好像她在跟他爭論一般。

覺新痛苦地責備淑華道:“你真是在說小孩子話。蕙表姐如今是鄭家的人了。”

“鄭家的人?說得好容易。蕙表姐明明在周家養大的,”淑華還是不服,她固執地爭辯道。

“你說這種話又有什麼用?人已經嫁過去了,你將來就會明白的。你不要說大話,難保你就不會嫁一個像你表姐夫那樣的姑少爺。”覺新看見淑華說話不顧事實,他有點厭煩,便故意用這種話來激惱她。他自己並不擁護現在的婚姻制度(因為他自己受過害了),他說上面的話正表示對那個制度的反抗:他希望把自己的憤怒傳染給別的人,激起別的人出來說一些他自己想說而又不敢說的攻擊那個制度的話。

“大哥,”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