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也不顯得像喪家犬,倒是挺拉風的。
‖餘秋雨:這是你很現代、很有趣的想象了。在古代,知識分子的人格衛護和學術傳遞確實需要一定數量的“人體中介”。而且,這些“人體中介”的功能不能過於單一,因此什麼樣的人都有。好,讓我接著說下去。孔子為自己制訂的第二個任務是進行比較完整的考察。例如:他到各個地方學習周代的禮儀,對於太廟裡祭祀程式的每一個細節,都弄得清清楚楚。他在路上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隨時都在如飢似渴地學習,這使他的人生閱歷和知識結構大大地擴充了。大家聽到過,有一次,他帶著學生經過泰山的時候,有一個婦人在哭,因為老虎吃掉了她的公公和丈夫,現在又吃掉了她的孩子。孔子問她:那你為什麼不搬走呢?她說:我們這兒沒有惡政。孔子馬上對學生說道:“小子識之,苛政猛於虎也。”他讓學生記住,殘暴的統治比老虎吃人還要厲害。由此,他進一步確立了以仁為中心的政治觀念。
他為自己制訂的第三個任務是開始問政。他給各種各樣的政治人物和軍事人物提出建議,或者給他們講課,希望他們聽了以後能夠實踐他的仁政主張。
他從三十歲到五十歲這二十年時間裡,基本上就做了這麼三件事情。
在這二十年中,孔子逐步地走向偉大。像一切偉大的人一樣,他有很通暢的輸入渠道和輸出渠道。輸入渠道就是一路問學,“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輸出渠道是一路提供政治諮詢。但是,那些政治家發現,他的政治主張聽起來很好,做起來卻要從根本上改變自己,這太難了。因此,誰也不聽他的。
‖周雙雙:剛剛安安說孔子像黑社會老大,很拉風,那是跟他的弟子們在一起的時候。孔子在向那些君主推銷自己政治主張的時候,倒真是讓我覺得很辛酸。一個很善良的學者,苦口婆心地一直說,那些君主根本就沒有在聽。孔子那一套人家全不感興趣,他們全都轉過臉去,覺得還不如看看宮女跳舞呢。
‖餘秋雨:確實是這樣。我可以舉一個例子來解剖一下他與各國君主之間的尷尬關係,說明他為何一次次從“被崇拜”走向“被驅逐”。他三十歲的這一年,齊景公和晏子來到魯國,齊景公問孔子:“秦國地方小而偏僻,秦穆公為什麼能稱霸呢?”孔子說:“秦國地域雖然處在邊緣,但是行為中正。國家雖小,但志向很大。秦穆公能用五張黑羊皮把賢人百里奚從牢裡贖出來,與他交談三天,就把政務交給他,完全地相信他。秦就是憑著這樣的仁義,成就了王業。一個君主如果想僅靠武力稱霸諸侯,那是生硬的,無法把自己的潛力發揮出來。”齊景公和晏子聽了很是佩服。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第九課 尋找真實的孔子(4)
幾年之後,孔子到齊國,齊景公再次問政,孔子說君臣父子各安其位,各謀其事,國家就能得到治理;如果上下錯位,國家就會混亂。這個觀點也引起了齊景公的共鳴。
齊景公本想起用孔子,晏子阻撓說:儒家知識分子能言善辯,滔滔不絕,但不受法令的制約;自我感覺良好,不甘居人之下,難以合作;為了講究禮儀,喜歡破財厚葬,不能作為風俗;喜歡遊說乞貸,不能立國;周室衰微,禮崩樂壞,孔子想恢復周禮,“累世不能殫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幾代人都難以窮盡他的學說,哪怕到了壯年也不能學通他的禮儀,這怎麼能用來指導人民的行動?不久,景公對孔子說:“吾老矣,弗能用也。”等於下了逐客令。
這是個很典型的例子。晏子所說的理由,也就是當時所有的諸侯邦國拒絕孔子的原因。孔子從三十到五十歲的基本狀態就是這樣,他得到了人們的尊重,但得不到重用。
孔子就這樣從而立之年走過不惑之年,終於到達了知天命的時候。所謂知天命,就是知道了上天讓他來做什麼,他自己一生能夠做什麼。一個人要明白自己的人生使命是很難的,因為這裡交錯著“應該做什麼”和“能夠做什麼”這兩個互相制約的命題。“應該”的事很多,但有很大一部分自己不“能夠”;“能夠”的事也很多,但有很大一部分則自知不“應該”。兩者交合處,便是“天命”。為此他走了二十年,終於成了一個獨立人格的自由人。
‖費晟:一個人在知道“應該”和“能夠”之後就會採取一些果斷的行為。孔子其實也做了一段時間的官,在任上也很有魄力。比如殺少正卯那件事,到現在還會引起爭議。《荀子》裡對這個事的記載說,少正卯“心達而險,行闢而堅,言偽而辯,記醜而博,順非而澤”,就是說他心地聰明但是很險僻,行為怪癖卻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