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統江山。登基當夜相翎大限已至,逆天而行遲了五百年的涅槃鳳火終於灼灼燃起。這次繚斕沒有幫他,也再幫他不了。相翎涅槃之後前塵盡忘,一燃空了三世的眷戀。
我替相翎不值,拎著繚斕的領子,道:“你既然答應幫他,又何苦不多幫他一幫?他等了這麼久,就這麼著的,全沒了?!”
繚斕笑的散漫妖嬈:“答應幫他的本座已經盡力。逆天一次,本座再摻不上手。只能說命裡無緣總是無,也算命中註定,天數哪能顛覆。”
相翎此槃一涅,當真把先前一千五百年的記憶忘的一乾二淨。在鳳君的血線中記起了自己是鳳族少君蕊珠宮右護法,記憶世界像張白紙一般乾淨無垢,什麼都不知道於是就什麼都不說,相翎從此悶的像只葫蘆,空有一張絕世風姿清雅出塵的臉,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
也所謂命裡無緣總是無。天定的命數,兜兜轉轉了一圈,照舊該回到原點,誰也改不了既定的軌跡。
他的往事誰都不明瞭便也沒誰對他提起。由著他面無表情。每逢梨花開時便掛出一臉不知為何的悵然若失。
話到這裡止了。三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相翎從前究竟想的什麼,誰也不知道,誰也不該知道。
我算是他故事中的局外人。模糊旁觀著,只能說紅塵許多情,到頭來也終是逃不過一場空。比如我。比如他。我的情空在了明月桃花,道觀孤墳;他的情空在了遲了五百年的鳳火華光,盛景繁華。
相翎從不曾與他人說過的往事就這樣隨著涅槃的七色鳳火與人間皇城落瓣化塵的梨花一同散在風裡。他不記得,待到那個凡人陽壽已盡,飲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那段過往也終將煙消雲散,天上天下便也再無人知曉那刻骨過銘心過的三生執念。
同是根源在人間的經年過往,我鍾於桃花的灼雅芳華,他情在梨花的似雪霜白。比起他來我該說要幸運的多,我看了逾千年還能看到桃花遍野,他守了整三生卻只能守來萬念皆空。
很突兀的,相翎的聲音在一旁淡淡響起:“帝座,茶涼了。屬下去換一盅罷。”
繚斕“嗯”了一聲。相翎起身,書房門吱嘎一聲,從外頭漏進來一絲光亮,又很快消失了。
我回憶了一下相翎當初二百歲誕辰上初見他時活潑可愛一團天真的樣子,又想了想現下那張棺材般整日板的梆硬的臉。登時感覺物是人非。在心裡滄桑的顫巍巍的嘆了口氣。
本仙使老了……
番外——已夢千年
第一世,柳堤春風,少年白馬。
第二世,紫陌豐田,華光如羨。
第三世,玉座珠簾,萬里河山。
三世牽連,三生眷戀。
當年梨花漫天,如絮如雪。鳳火華光璀璨,經年執念。
而今盛世繁華。已夢千年後,萬里河山。
……
得君者可得天下。
那麼相翎。彼年天下七分,豪傑頓起。請你出山之人多不勝數,朕卻從未念你一份一毫。而有此名號的你,又為何單單選擇了朕?
天下初定的當晚,我辭了酒宴,一壺清酒與相翎在迴廊下對酌。藉著兩分的醉意與月光,我眯著眼,如是問。
相翎在我對面執著酒杯,笑道:“凡事各有定數,陛下注定為此江山而生。相翎不過盡了能盡之力,親眼見證了那麼一次罷了。”
我半晌道:“相翎。我不要天下了。你隨我走罷。”
相翎緩緩揚起嘴角:“陛下醉了。”
我笑:“醉是不醉,我比你更清楚。”指間摩挲著白玉的酒杯,道:“把陛下這個稱呼省了。我不喜歡。”
相翎掂著酒盞笑:“陛下,君臣之禮不可逾越。”
我看他,仰頭灌下一口酒,笑容苦澀:“卿該明白,若沒了你,朕要這天下,又有何用?”
相翎只是笑:“陛下是這麼一說,臣,也只是這麼一說。”
我握著酒杯:“你不信我是認真的?”
相翎不鹹不淡地彎著眼:“不敢。君無戲言。”
我沉默半晌,笑了一笑:“好個君無戲言。”
相翎在我對面,淡然徐徐道:“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此一別後,萬事當以蒼生,以大局為重。相翎一去,可能此生再見難了,陛下定要多保重龍體,切記用人不可輕信。”
我望著他,淡聲道:“我終究留不住你。”
相翎揚著嘴角,眉目清雅,依稀仍是當年初見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