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他怯怯地笑了笑。“我不想看到我幾年來的心血白費。我偶爾過來幫你弄一下怎樣?不收費。順便也教你一些園藝知識。”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要免費幫我?
“我不會每週都來這邊,也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但是,我們可以一點一點地把這地方弄好。當然,需要你來幫點忙。”
“福阿德,你太慷慨了。”我已經記不起上次別人對我這麼慷慨——應該是,無私——是什麼時候了,“為什麼?你事情那麼多,沒必要來我這做善事呀。”
他臉上浮現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不是……《古蘭經》說,尚未有生命的土地是真主給我們的一種神諭。我們必須賦予它生命,並利用土地生產穀物,這樣的話,就會有更多生命可以享受到大地的果實。我們透過這種方式向真主表達謝意,他創造了地球所生產的一切。”
我的腳尖在地上劃來劃去。即使在西方國家呆了三十年,福阿德說起話來仍然像個離鄉背井的人,他的性情適合於更加簡單的時代,即信仰在生活中佔據重要部分的時代。我逃避任何需要信仰的事情,我無法接受那些我看不到、碰不到也體驗不到的信仰;但我試著與之共存,萬一上帝真的存在呢?
“來吧,”福阿德說。
我們一起檢查了庭院,就像獵人在打獵前檢查獵犬一樣。當然,“庭院”只是個委婉的說法——我的草坪大概就兩個停車位那麼寬。福阿德建議我馬上買點兒除雜草的肥料,他來施肥,還說我還應該買一盆美樂棵7來養多年生植物。
“多年生植物?”
他歪著頭,準備說什麼,但似乎還要再想仔細了才說。然後他耐心地給我講解了多年生植物和一年生植物的區別。他給我指了院子裡的金銀花、石竹植物和繡球花,這些植物長著長著很快就會呈現出不同的繁盛狀態,還保證下個月給我帶些一年生植物來。我連連點頭。或許“綠色攀比心”是會傳染的吧。
春天是讓人狂躁的季節。當晚的本地新聞報道了耶利米·吉布斯,聖約堂的領導人的講話;他保證要支援新納粹分子在司考基鎮的遊行。這個教堂實際上是個不加掩飾的白人分裂主義組織;蕾切爾一位同學的哥哥丹·桑頓,那個在羅傑斯公園胡亂射殺猶太人的傢伙,就是這個組織的成員。吉布斯老奸巨猾,總是踩著法律的底線做事;據說,他還利用一個技術上非常先進的網站招募成員。
前幾年剛開始遊行時,許多人,包括猶太人和非猶太人,對這種在以大屠殺倖存者為主的社群裡舉行納粹遊行的行為,表示了極大的憤慨。雖然有針鋒相對的反示威遊行,但一群群凶神惡煞的暴徒,佩戴著納粹黨卍字形臂章,舉著納粹旗幟,仍然邁著正步走上了街頭;期間只發生了幾起類似於丟石頭的小事故。當然,遊行可以如此順利地進行,也可能是因為警察在一路上都安排了密集的保護線。從那時起,他們每年都舉辦這樣的遊行;於是,就像某種習以為常的肢體殘疾一樣,已經沒人太過關注這件事情了——包括那些大屠殺的倖存者。
報道切換到吉布斯在羅傑斯公園發生槍擊事件時的資料錄影。他英俊瀟灑,一頭金髮往後梳得光溜溜的,稀疏的鬍子,冰冷的藍色眼睛,穿著一件筆挺的西裝,看著像銀行家或者律師;我感覺他應該是後者,儘管他從未進入律師業。
“出現這種違法行為,我感覺很不安,”他在錄影片斷中說,“但我們的憲章要求我們不要同情其他民族。”
一股怒氣湧上心頭。他憑什麼可以那麼上鏡?憑什麼用這麼輕快的語氣說那十秒鐘的話?
浴室門開了,蕾切爾裹著塊毛巾走出來,面板上冒出一絲絲熱氣,溼溼的捲髮像光環一樣圍繞著她的臉。“媽媽?”
“嗯,寶貝兒?”我關掉電視。
“我什麼時候可以刮腿毛呀?”
“刮腿毛?”
“我們班裡就只有我沒颳了,大家都覺得我是個怪胎。”
“卡蒂颳了嗎?”
“呃,沒有,但她媽媽——”
“那麼考利呢?”
“也沒有,不過——”
“薩拉呢?”
“媽媽,別人都這麼做。我不想落在她們後面。”
“我告訴你吧。”
“什麼?”她熱切地抬起頭來。
“我保證你婚禮前肯定會刮的。”
她不滿地哼了一聲,跺著腳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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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愛德華·默羅(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