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是我的同鄉,這主意還是我給他出的,三郎去濟源昌南紙店買白折兒時我就在他身邊,我能證明這白折兒不是松竹齋的。”
伊萬哪裡肯相信,他聳聳肩:“真有意思,又出來個證人,恐怕是串通好了呢?”
“伊萬先生,要查明這個很容易。”楊憲基說著走到三郎面前,指著劉一鳴:“你認識他嗎?”
三郎點點頭:“認識。”
“也叫什麼名字?”
“劉一鳴,是頭年到衙門裡當差的,平日在大獄裡看管犯人,這幾天臨時借出來幫著捕快緝拿兇犯……”
楊憲基打斷三郎:“夠了。”他轉向伊萬:“這可就不是編的了,劉一鳴在我手下當差,我就能為他作證。伊萬先生,這個案子可以了結了,對於貴銀行受到的損失,本官深表遺憾,但愛莫能助。”
伊萬氣急敗壞,甩手而去。
三郎連連給楊憲基磕頭:“多謝大人救命之恩,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走吧,你們家大人不還等著白折兒嗎?東邊戰事吃緊,別誤了事兒。”楊憲基又轉過身對林滿江說,“你這個得子,回去要多加管教!”
伊萬對松竹齋的追訴到此結束,他的金融生涯也告一段落,回到銀行後,伊萬引咎辭職。
黑三兒和柴禾從煙鋪子裡出來,遠遠地看見秋月坐著敞篷馬車從街上走過,黑三兒站住了:“咦?那不是左爺瞧上的那小娘們兒嗎?”
柴禾順著黑三兒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沒錯,就是她,你瞧那小臉兒長得……我就納悶了,人家是怎麼長的?世上竟有這種標緻的娘們兒,甭說別的,咱瞧上一眼骨頭就酥了半邊兒,要是……”柴禾正要張開想象的翅膀,黑三兒打斷他:“嘿!她拐進那條小巷了,柴禾,我記性不好,你記著點兒,那小娘們兒住在那條小巷裡。”
柴禾睜大了眼睛:“你放心吧,兄弟我別的事記不住,唯獨記娘們兒的事兒,過目不忘!”
黑三兒心裡琢磨著,這不是無巧不成書嗎?左爺撒開大網可著北京城的兜,都沒尋著這小娘們兒的下落,今兒個愣是給碰上了,這回又能拿到賞錢了……
秋月進了家門,拿出順路買來的豆角放在桌子上,張幼林和她一起擇豆角,心思卻沒在豆角上。他看著秋月:“秋月姐,有句話……我不知該不該問?”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我怎麼會跑到秦淮河那種地方去,是不是?”秋月一點都不迴避,張幼林心想,秋月姐真聰明,總能猜出我在想什麼。他斟酌著詞句:“我是想……姐姐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金枝玉葉的身份,若不是家裡遭了難,斷不會流落到秦淮河那種煙花之地去。”
秋月把擇好的豆角放進一個瓷碗裡:“這不奇怪,自古以來,官宦人家就是這樣,得意時良田美妾、錦衣玉食,一旦有個風吹草動,也許就是家破人亡。皇恩浩蕩你懂嗎?成也是它,敗也是它,都在皇上一句話。”
“令尊大人也是當大官的嗎?”
秋月點點頭:“家父的官職比祖父高,生前是河東河道總督,掌管大清國東部河流的疏浚、堤防事務,是正二品。他為人正直,最恨貪汙,平時得罪了不少想借朝廷疏浚河道之機自己發財的下屬。那年長江發大水,洪峰超出了堤壩的防禦能力,損失慘重,恨他的人乘機上奏皇上彈劾我父親,誣陷他貪汙了築堤款,皇上震怒,下旨滿門抄斬,我被奶媽偷著帶出來,算是撿了一條命。奶媽不久就過世了,我被人賣到了秦淮河。”往事並沒有激起秋月心中的波瀾,對這如夢般的世事變遷,秋月彷彿已經看得很淡,很淡。
張幼林嘆息著:“唉,伴君如伴虎,官場如沙場,做官好沒意思,那後來呢?”
“後來我認識了楊大人,我們很談得來,他傾其所有為我贖了身,我才到了京師,”秋月看了看張幼林,“後來又認了你這個弟弟。”
“那楊大人為什麼不娶你?”
這句問話使秋月的心靈被觸動了,她不禁黯然神傷:“他有他的難處,他的夫人很厲害,不允許他納妾,否則就尋死見活的,而楊大人也不願意委屈我,他說他那個家就像個大泥塘,無論誰進去都會弄得渾身汙泥。其實,我倒是覺得現在也挺好,至少不用受別人的氣。”
“那個洋人伊萬好像也很喜歡你,他願意娶你嗎?”
“願意,伊萬在俄國有妻子,他說可以離婚,但我不同意。”一縷陽光照射在秋月的臉上,明暗變化之中,美豔的秋月更加顯得風情萬種。張幼林凝視著她,嘴唇嚅動著,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