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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他嘆了口氣,坐下:“聽我師傅說,談箋椿染有秘法,大而聯榜,小而尺牘,色樣不一,或屑金花描成山水、人物、鳥獸之形,或染花草,極其精美。這種箋紙現在已經失傳了。”

“您師傅見過談箋嗎?”

莊虎臣搖搖頭:“他也沒見過,他家裡的老輩兒人用過,據說談箋有好多種,這當中最好的要數玉版、銀光、羅紋、硃砂、鏡面兒和官箋。談箋用的是荊川的連紙,在這荊川的連紙上褙厚砑光,做出各種各樣兒的花鳥圖案,再打上蠟,才能出成品,據說談箋‘豎滑可類宋紙’,當年董其昌對談箋也是讚許有嘉呀。”

張幼林思忖著:“董其昌跨萬曆、天啟、崇禎三朝,與談仲和差不多是同時代的人,如果說董其昌使用過談箋,也應該是晚年的事兒了。師傅,這麼好的東西,怎麼後來就絕版了呢?”

莊虎臣喝了口茶:“嗨,說來話長,談仲和做的談箋,是用了一個秘傳的方法,據說,這個秘傳的方法,最早是他的祖上彝齋公從內府裡得到的,後來,彝齋公的孫子梧亭把秘法傳給了談仲和,談仲和試驗了幾次,居然就成了。”

“就這麼容易?”張幼林有些疑惑,但轉念一想,“我看這恐怕是天意了。”

“談仲和做出了極品箋紙的訊息不脛而走,一時間,遠近各處,慕名前來索要的人是越來越多,談家僱了二十多個家僮晝夜趕造,還是供不應求。”

張幼林不假思索:“那就再多僱點人吧。”

“若是換個想發財的人,也許就這麼辦了,”莊虎臣停頓了片刻,“可他談先生是個散淡之人,對名利毫無興趣,一煩就撂挑子了。”

“撂挑子了?”

“是啊,有一天,來要箋紙的人是一撥兒跟著一撥兒,你想,這談箋是在荊川的連紙上褙厚砑光,再上蠟,一時半會兒哪弄得出來呀,買家一個勁兒地催,談先生終於煩了,一怒之下把來要紙的人都轟出去了,下令僮僕停工,把剩下的制箋用科,點了一把火……全燒了!”

張幼林目瞪口呆:“啊?”

莊虎臣站起身,在鋪子裡踱著步:“談先生還留下一句話,‘大丈夫豈暇與浣花女子同涉人齒牙’,這意思是,男子漢大丈夫,哪兒能像浣花女子似的被人嚼舌頭根子。留下這句話,談先生袖子一甩,揚長而去,談箋,從此絕版矣!”

“這談先生怎麼這麼想不開呀!”張幼林惋惜著,一直在旁邊聽著的張喜兒突然插進話來:“掌櫃的,不對呀,我見過談箋,這琉璃廠的南紙鋪,好幾家都擺著談箋呀?”莊虎臣“哼”了一聲:“那是贗品,贗品!要真是談箋,誰還捨得賣?那可值了銀子啦。”

張喜兒心生疑竇:“看著也不錯啊。”

“那是在紙上塗了色和膏粉做成的,當時看著好,時間一長,粉就掉了,那個寒磣!唉,是仿造不得其法呀!”

“師傅,您說,這談仲和多好的買賣,沒人爭沒人搶的,他怎麼說毀就給毀了呢?”張幼林百思不得其解,莊虎臣又坐回到椅子上:“這人間事兒,可不是你我能夠揣度清楚的。”

張幼林湊上去:“師傅,我琢磨著,這談箋恐怕還有實物傳世,談仲和既然賣出過不少,也許還有人儲存下來吧?”

“那就等著吧,如果真正的談箋還在,就早晚有現世的那一天,楊大人不是說了嗎?誰能得到它,要看緣分了。”

這幾天時局動盪,加之霍震西訂的貨也已經備齊了,張幼林心裡惦記,就來剄了盛昌雜貨鋪。剛一邁進門檻,馬掌櫃就快步迎上去:“喲,這不是幼林少爺嗎?可有日子沒見了。”

“馬掌櫃,我霍叔在不在?”

“真不巧,他不在。”馬掌櫃環顧左右,然後壓低了聲音,“不瞞您說,我這兒也正找他呢,霍爺不知趕上啥事兒了,已經好幾天沒露面了,我都快急死了。”

張幼林一驚:“霍叔會不會出什麼事?”

“誰知道呢,唉,官軍在城裡大搜捕,我這心裡是七上八下的,但願別出事。”

馬掌櫃顯得憂心忡忡。

從盛昌雜貨鋪裡出來,張幼林心裡就琢磨上了:霍大叔能去哪兒呢?正想著,忽然聽見有人喊他,回頭一看,張繼林穿著一件舊式長袍從後面追上來。張幼林有些詫異:“哥,你怎麼這身打扮,你平常不是總穿制服嗎?”

張繼林緊張地四處看了看:“幼林,你還不知道吧?咱們同文館停課了,有幾個教習也被抓了,說是新黨,衙門裡的人說了,京師同文館是新黨的老窩,抓走的這幾位是明的,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