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寶齋的大門上赫然貼著“今日盤貨,暫不營業”的告示,陳正科和其他鋪子的夥計、行人都湊過來看,陳正科搖著頭:“嘿,榮寶齋透著新鮮啊,大白天兒的盤貨,買賣不做了?”
“許是出事兒了吧?”隔壁鋪子的趙夥計猜測著。
李山東從裡面出來:“老趙,您甭瞎猜,什麼事兒也沒有。”
“瞎猜?琉璃廠橫豎幾十年,除了倒手的、倒閉的,就從來沒有哪家兒鋪子大白天的放著買賣不做,盤庫,榮寶齋……”
陳正科一愣:“該不會是要倒手吧?”
趙夥計點頭:“還真沒準兒,怎麼著,您還不趁機弄過來?”
有人附和著:“對,陳掌櫃的,這麼好的機會可別放過……”
“去,去,去,哪兒就輪上我了。”陳正科轉身回了鋪子。
王仁山坐在椅子上昏昏睡去,不知過了多久,被一陣電話鈴聲驚醒,他慌忙起身拿起聽筒,聽罷臉色大變,趕緊叫車去了中央銀行。
雲生站在央銀門口焦急地張望著,王仁山坐著洋車從遠處駛來,雲生快步迎上去,王仁山邊下車邊焦急地問:“薛主任怎麼變卦了呢?”
“薛主任說,接到總行的通知,所有存款一律凍結。”
“凍結?這麼快就凍結了?”王仁山很是疑惑。
“我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薛主任死活都不給。”
洋車伕在一旁等得不耐煩了:“您二位是不是別凍結我,咱先把車錢付了?”
“哎喲,對不住,對不住。”雲生趕緊掏錢。
王仁山思索了片刻:“你在這兒等會兒,我去找薛勁東。”
薛勁東正在辦公室裡如醉如痴地練習甩水袖,嘴裡還自打著鑼鼓點:“戧,嚅嚅,戧戧,嚅嗝……”
敲門聲連續響了好半天,薛勁東才極不情願地開啟門:“嗨,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王經理,進來吧。”
“薛主任,好大的雅興,您是真好這一出,明兒我一定給您包個堂會。”
薛勁東坐到沙發上:“得,您別淨揀好聽的說了,咱來點兒實際的,這麼說吧,我也有發愁的事兒,您也幫我解解愁,行不?”
王仁山也坐下:“看您說的,您大權在握,還能有什麼愁事兒?”
“王經理,咱就甭打哈哈了,我可真佩服你們榮寶齋,訊息靈通啊。”
王仁山賠著笑臉:“薛主任,我什麼都不知道,鋪子裡確實有事兒要應急,但分有轍我也不敢這麼折騰。”
薛勁東拿著官腔:“不是我為難你,總行今天一早兒就發了通知,所有商戶的存款一律禁提,這我可不能違背。”
“薛主任,天高皇帝遠,什麼總行不總行的,在北平中央銀行您就是皇上,既然是皇上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王仁山湊近了薛勁東,“您一百個放心,我知道該怎麼辦……”王仁山伸出兩個指頭:“怎麼樣?”
薛勁東想都沒想就把王仁山的指頭掰成三個。
王仁山猶豫了一下:“成,就這麼定了,晚上給您送到府上。”
薛勁東擺手:“不用那麼麻煩,咱省點事兒,你缺錢用我把它貸給你。”
王仁山愣了片刻,隨即苦笑著:“那……那我就謝謝啦。”
李山東也不順利,他在政府求爺爺告奶奶地轉了一圈,一個大子兒也沒要出來,眼瞧著已經快到晌午了,他不敢耽擱,餓著肚子又奔了司法局。在司法局的接待室裡等了半天,魏東訓才出來答覆他:“回去請轉告王經理,多多包涵,張局長說了,辦公費用一到賬,就先給榮寶齋划過去。”
“辦公費用到賬得什麼時候?您跟局長薦說說,先給點兒,有多少算多少。”李山東央求著。
“不行不行,張局長一言九鼎,你回去吧,對不住了。”魏東訓甩手了。
李山東無奈,只好又去鐵路局。傍晚,他疲憊地回到鋪子,把一小包紙幣推到王仁山面前。
王仁山一看就火了:“一整天才要回這麼一點兒?你怎麼幹的?”
李山東撅著嘴:“哪家兒都說給,就是沒現錢,我好說歹說才湊了這麼點兒。”
“唉!”王仁山長嘆了口氣,“趕緊吃飯去吧。”他轉過身又吩咐雲生:“你一會兒帶人把鋪子裡的東西搬出七成兒到後庫,從明兒個起,大宗的貨咱暫時不賣,就說沒現貨,記住,千萬別開單子,告訴客人貨到了咱給送去。”
“那咱開著鋪子不賣東西……”雲生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