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日開始,他不肯回家,在外面一味的只是玩,徹夜的不離牌桌,直到新一批煙土運進天津了,他才暫停遊戲,去找了金鶴亭談正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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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正經事 。。。
金鶴亭什麼都敢沾,又在哪一方面都不過分,所以正是位五毒俱全的健康紳士。此刻他懶洋洋的歪在一張大羅漢床上,單手捏著籤子挑了煙膏,送到煙燈上面緩緩的轉著圈,燒出一長串連珠炮來。葉雪山半躺半坐的倚在對面,斜著眼睛看他燒煙。
“老弟才是真聰明。”金鶴亭慢悠悠的盯著火苗說道:“無論什麼買賣,看一眼就通竅。”
葉雪山懶洋洋的笑了一下:“什麼通竅,無非是藉著大家兄的力量罷了。”
金鶴亭似笑非笑的眯了眼睛,彷彿要在鴉片煙的氣息中昏昏欲睡:“這正說明老弟是天生的有福氣,你看我金某人,怎麼就沒個做師長的哥哥來提攜呢?”
葉雪山把手伸進長袍口袋裡,一邊掏摸,一邊笑道:“憑著你我之間的交情,難道我有了好事,還能落下老兄你嗎?”說到這裡,他將一張摺好的信箋遞向金鶴亭。金鶴亭顯然是有些狐疑,放了籤子接過信箋,展開一瞧,卻是發現上面寫著幾個數目字。
短暫的思索過後,他抬眼望向了葉雪山:“老弟的意思是……”
葉雪山很親熱的向他依靠過去,壓低聲音笑道:“金兄,難道你當真以為我姓葉的忘恩負義,要憑著兄長的勢力斷你財路嗎?”
金鶴亭立刻搖頭:“不不不,老弟誤會了,我絕無那方面的意思。”
黯淡燈光之下,葉雪山微微歪著腦袋,笑得意味深長:“你的意思,我不多問,我先把我的意思講明白。當初本來是我跟著你發財,這一點我不敢忘。但人都有個要好的心思,我也不例外。我不能永遠都隨著你金老闆,你金老闆也未必有耐心帶我一輩子;所以我自立門戶,也是遲早的事情。如今那一條路,你要是想走,我絕對繼續提供保護;你要是不想走,那我的煙土運到天津,對你就以這個價格出賣。是從我這裡買土合適,還是從熱河往回運土合適,你是聰明人,有賬自己算,我不再多說。”
金鶴亭慢條斯理的燒好了煙,然後把煙槍調轉向了葉雪山:“老弟,要不要來一口嚐嚐?這是波斯貨,也挺對味。”
葉雪山側身躺下來,扶著煙槍吸了一口,然後一邊撥出煙霧,一邊連連擺手:“菸酒我都不愛,我嘗不出好來,老兄自用吧。”
金鶴亭收回煙槍,一邊噴雲吐霧,一邊談起了各地煙土的好壞,講的頭頭是道,宛如行家。然而吸過兩個煙泡過後,他便推開煙槍,再不要了。葉雪山看在眼中,嘆在心裡,暗想做大事的人,真得有這麼一點自制力才行。
金鶴亭吸足了鴉片煙,又安安穩穩的喝了一杯熱茶。這回身心都舒泰了,他才側身面對葉雪山,開始出言進入正題。兩人竊竊私語的交談許久,末了達成協議,雙方都很滿意,於是起身之時,互相越發的友愛了,簡直如同親兄弟一般。
如此過了幾日,南方戰事愈演愈烈,海上交通受到影響,素日常見的印度煙土竟是驟然斷了蹤影。葉雪山趁此機會,狠狠的發了一筆橫財。錢是人的膽,葉雪山有了精氣神,一邊招兵買馬,一邊親自跑去熱河,跟著那大車隊伍走了一趟。夏末秋初,正是天氣火熱的時候,他平日舒服慣了,如今顛顛簸簸的成天坐在大騾子車上,當然難熬。千辛萬苦的回到家中,他攬鏡自照,就感覺自己又黑又瘦,實在是不怎麼好看。所幸他並非那種孤芳自賞的公子,只要能夠達成所願,黑點瘦點都不算問題。
他既掌握了生財之道,又是源源不斷的真在生財,手裡前所未有的寬綽起來,自然花銷也就更為驚人。他天生愛玩,可是先前因為拮据,連玩的時候都是別有用心,不能肆意痛快。如今好了,他無需再盯著旁人的錢包打小算盤,也無需再為了一點小利益去違心敷衍。他想和誰好,他就和誰好。
這日夜裡,他在朋友家中大推牌九,一個晚上就輸了八千塊。主人翁都有些穩不住了,覺得輸贏大的有些過分,然而葉雪山氣不長出、面不改色。他堅信朋友是可以玩出來的,所以賭品酒品全都要有,賭博傷財,飲酒傷神,全是要讓人露出真面目的舉動,不磊落不坦蕩是不可以的。
賭局散後,便是午夜時分。眾人前去餐廳吃了豐盛夜宵,有人見葉雪山彷彿興致很高,便湊趣笑道:“葉大爺近來紅光滿面,財運一定很好。”
葉雪山正挑了一筷子雞絲麵往嘴裡送,聽了這話,就一口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