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雪山雖然過去時常前來顧宅,可是一直沒有領略過花園裡面的景緻。這樓有個名目,叫做清涼軒,聽著都冷,非得夏天來住才有趣。樓中的佈置,明顯是脂粉氣比較濃,傢俱也都是精緻的小件,牆壁上高高低低掛了許多風景繪畫。葉雪山上到二樓,進了一間窗明几淨的大起居室。玻璃窗全開著,幾枝綠柳隨風拂動,濾過窗前大片陽光。葉雪山在一把硬木椅子上坐下了,頭上臉上全出了汗。
阿南很歡喜,趴在窗前向外看,又收回頭來笑道:“這裡比前頭的洋樓好得多!”
葉雪山抬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然後對著阿南一笑。
阿南轉身繞到他的後方,彎腰抱了他的脖子搖來晃去:“不想讓我們見人,那就不見好啦!反正我什麼都不在乎,只要有吃有喝就行,你說對不對?”
葉雪山點了點頭,然後側過臉輕聲答道:“對。”
阿南又說:“樓下有好多點心,我去端一些上來。你等我啊!”
阿南快要成了旋風,腳不沾地的往下跑又往上跑。關上房門坐在鋥亮的地板上,他讓葉雪山快來吃點心。
葉雪山也坐了下來,就聽阿南自言自語:“這是棗泥還是豆沙?怎麼嘗不出味道來?”
隨即他的嘴唇有了觸感,是阿南把點心餵給了他。他咬下一口嚼了半天,最後也疑惑了:“豆沙?”
阿南把餘下半塊點心全填進嘴裡,然後含糊的說道:“管它呢,反正不是壞東西。”
葉雪山也開始吃,吃的很慢,因為阿南一直在和他說話,他現在腦子不大靈了,非得用心傾聽才能領會。
阿南快樂的連說帶笑,忽然又告訴葉雪山:“我長高了一寸,你看出來了嗎?”
葉雪山搖了搖頭:“沒有。”
阿南急了,拉扯著葉雪山站起來,面對面的緊貼了上去:“你瞧,別看我瘦,我吃的飯都用來長個子了,將來我肯定比你還要高。”
話說到這裡,他忽然沉默了,因為葉雪山毫無預兆的擁抱了他。
阿南垂下了頭,把自己整個兒的交給了葉雪山。兩條細胳膊摟住葉雪山的腰,他低聲說道:“等你把身體養好了,就去醫院戒嗎啡。戒掉嗎啡,多活些年,看我長高,好不好?”
歪著腦袋靠上葉雪山的肩膀,他又說道:“只要你不打嗎啡,我就養得起你。到時候我們還回天津,我們兩個過日子。我不會嫌你瘋的,我都習慣了。”
葉雪山微微低下頭:“阿南,你也瘋了嗎?”
阿南仰起臉,輕輕親了他一下:“我沒瘋。這幾天夜裡,總是大爺和你一個屋睡,我真不放心。要是夜裡有了事,大爺能伺候你?我才不信!大爺什麼都幹不了,出個門還得讓副官給他擦皮鞋找帽子,幹不了,還不讓別人插手,真氣人。我看他給你擦藥,沒輕沒重的,把水泡都蹭破了。”
葉雪山輕輕推開了他:“你說的我都疼了。”
阿南也鬆開了手,突然感覺自己的言語有些沉重。彎腰坐回地板上,他舔著嘴唇換了題目:“廚房今天都忙瘋了,說是家裡的大師傅會做西餐,比正經館子的手藝還高明。大爺晚上要請沈五小姐在家吃飯,我們也能跟著吃上一頓呢!”
葉雪山看了他一眼:“你比我還饞。”
阿南所言非虛,廚房西餐部的大師傅一式兩份做出飯菜,顧雄飛和沈五小姐在前頭談笑風生,阿南和葉雪山在清涼軒內也吃了個心滿意足。
天都黑了,顧雄飛還是不見出現,於是阿南歡天喜地的鋪床展被:“瘋子,今天我們睡一個被窩!”
葉雪山剛剛打了一針嗎啡,這時就懶洋洋的先上了床。等到阿南爬上來時,他已經淺淺的入睡了。
翌日白天,顧雄飛依然是沒露面,他陪著沈五小姐去頤和園了。
沈五小姐是女子學校裡的運動健將,千山萬水都不畏懼;顧雄飛更是力大無窮不知疲倦。這兩人湊在一起,頗有踏破鐵鞋的勁頭,一天走遍了頤和園。沈五小姐受了父親的影響,一直提防著顧雄飛翻臉,然而顧雄飛始終沒有翻臉的意向。
從頤和園回了來,顧雄飛總認為自己不能冷淡了沈將軍的女兒,所以打起精神又請對方吃大餐看電影,直到深夜方歸。
躺在床上似乎也沒怎麼睡,就到了天明時分。顧雄飛不笑強笑,帶著沈五小姐爬西山去了。
北平城內城外,可玩的地方太多了,又趕上五六月份的好時節,更是讓人興致勃發。顧雄飛早出晚歸,連著三四天都沒去看葉雪山。到了第五天夜裡,他